Wednesday, December 30, 2020

M記“怪客”的寂寞

 




鄉魂旅思(三十一)

M記“怪客”的寂寞

太皮

  又是老餅話當年的時候。記得二十年前在M記打工期間,遇過一些怪客。除了我曾寫過的一位有潔癖的先生外,還遇過一位有特殊“癖好”的,他是位外國人,高高瘦瘦,頭髮鬈曲,感覺就像卸了妝的Uncle Ronald,又像西片裡的殺人犯。這位令人遐想聯篇的顧客,每次去M記,幾乎清一色只衝着一種產品而來──蘋果批,一買就買兩個。

  當然,那沒甚麼特別吧,我也喜歡吃蘋果批,也試過一買買兩個。問題是,那位先生幾乎每天都來,一天要來好幾回,大概隔兩三個鐘就買一次,遇到沒蘋果批時,明知要等七分鐘,也願意等候。我與他有緣,因他經常排在我的櫃枱前,久而久之,每次只要見到他出現在顧客隊列後,我就下意識望向身後保溫櫃,以確定是否還有他的心頭好,如沒有,就提早要求廚房同事製作。

  那是在水坑尾總店,後來我調到鵝眉街分店工作,竟然又看到他來買蘋果批了,我好奇,打電話詢問總店同事還看到“蘋果批先生”嗎?他們說有,我便懷疑他會不會是公司派來的神秘顧客,透過買蘋果批這種低價產品,來視察餐廳的運作,但現在的M記也沒那麼長進,何況是當時呢?而且也太着跡了。二十年來,謎團一直未解開,到底“蘋果批先生”為何一天去M記幾次?為何只買蘋果批?

  不知怎麼,我總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寂寞的人。

  還有一位顧客,也是幾乎每天來一兩次,買東西同樣“打孖上”──兩杯大咖啡。那顧客叫做麥生,是M記少有的有稱呼的顧客。我相信大部分人和我一樣,光顧了M記那麼多年,也沒有人會像茶餐廳般稱呼你做“乜生物生”吧。

  麥生是一位有少許禿頂的中年男子,穿着得體,人很和藹,櫃枱員工都喜歡跟他聊天。他過着我十分嚮往的生活,他自稱不用工作,每天都打麻雀,打得累了,就來買兩杯咖啡提神。他像那位外國人一樣,也幾乎從來不買別的產品,兩壺預先沖好的咖啡中,總有些是為他準備的。

  這位幫襯麥記的麥生,也買過一次其他東西。那是還有滑嘟嘟、小飛飛和漢堡神偷的年代,M記推出了那些吉祥物的毛公仔產品促銷,好像是購物滿二十元,加十八元就可換購一隻。女同事向麥生推銷,麥生心血來潮,買了兩隻,卻送給兩位女同事。她們可高興到不得了,經理知道後卻訓斥她們了,強調員工不能收受顧客禮物,尤其是不能收受顧客贈送的、購自M記的禮物,着女同事還給麥生。倆女同事自然相當失望,只得將公仔物歸原主。麥生理解她們苦衷,道歉說影響她們工作了,眼神掠過一絲失意。

  不知怎麼,我忽然覺得他很是寂寞。

  話時話,現在已很少看到有麥當勞叔叔出現的電視廣告了,似乎餐廳中也不怎麼看到他,也許,滑嘟嘟們退役之後,他也感到寂寞了吧,也不願自己一個面對大家了。其實,有時吃M記,也是挺寂寞的一回事。


Sunday, December 27, 2020

六合彩“商機”



 鄉魂旅思(三十)

六合彩“商機”

太皮

有時,真希望億元六合彩不要那麼快就開獎。今次我買了一些,開獎前幾天不時幻想自己中了六合彩後的生活情景,越想越興奮,甚至想想吓都會笑出聲來,尤其想到有機會移民去瓦努阿圖,更是喜不自勝……可是又有不少隱憂,中獎後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去領獎?要不要辭職?還要不要寫作?──朋友說,如果我中獎,澳門就會多了一個千萬富翁,少了一個作家……是啊,好矛盾啊!……結果,六個半字都在螢光幕上打出來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像通通煙消雲散,還得回到電腦前,繼續敲鍵盤過屌絲生活,寫屌絲的稿,做一位“作家”。

六合彩狂熱除了令澳門代購的店舖大賺一筆外,匪疑所思地,竟然在社交網站也出現了“商機”。這個“商機”是有引號的,其來源於有一次,一個派對策劃者想要一位攝影師“贊助”其活動提供攝影服務,攝影師問有沒有報酬,策劃者說:我們有數十個家庭參與活動,大家會share你的作品,從而提高你知名度和作品接觸面,未來將帶來巨大“商機”。那件事發生在香港,澳門後來創新猶,有麵包店舉辦外賣袋設計大賽,獲獎者的“獎品”是在外賣袋上印上設計師(獲獎者)名字、公司名字和電話號碼,“作日後強大廣告宣傳”之用。

網上“商機”比屈機更屈機, “商機”已成為一種諷刺,諷刺那些在網上希望無本生利,或者以低廉價格換取服務的行徑。

今次六合彩的“商機”更絕,就是有專頁post出一至十多張六合彩,然後叫人share和like專頁,若相片中的彩券中了頭獎,專頁就按先後次序,向已share和like的用戶派發數千至過萬元不等獎金,竟然、竟然、竟然(重要的話說三次)有人會share和like,專頁不費吹灰之力,開創“商機”,起到強大宣傳之效(是否破壞式宣傳?),其管理者智商之高,驚天地泣鬼神!更搞笑的是,有專頁在開獎後還要說出“今次未中,下次一定中,希望在明天”的安慰說話,除了O嘴,我找不出其他形容詞。

講番六合彩。其實呢,中六合彩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你一定要買六合彩,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好多人幻想中彩票卻從來不買彩票,六合彩的中獎機會約是1,400萬分之一,確實好難中,但如果你不買,中獎機會卻等於0。這裡,顯然有一個好重大的人生道理,就是一個人無論有多少想法都好,你實踐,縱使機會好微都有可能成功,不實踐,就肯定沒成功的機會。

講開又講,你認為憑自身努力賺到幾千萬(除咗炒樓)的機會大一點呢,還是買六合彩中到幾千萬的機會大一點?這是一個問題……


Friday, December 25, 2020

小說廢話



小說廢話

太皮

    話時話,曾經寫過中長篇小說,出版過小說集的我,竟然幾乎有兩年沒創作過小說。去年在雜誌發表過一篇,卻只是比賽落選後的倉底貨,年尾也雄心勃勃想寫一篇集本土情懷、歷史和神怪的短篇,又未竟全功,只有大綱及開頭,一直拖延至今。

    在我二十多年的小說創作歷程中,也曾有過一段長時間沒創作,那是二○○三年底至二○○六年底。當年剛出來社會,生活乃至寫作均遇到挫折,且又水平不足,寫不出作品。而現在的情況則主要是家庭和工作兩忙,加之調整以往不健康的作息習慣致可利用時間減少,但最大原因,是創作已達不到更上層樓的滿足感,權衡輕重,便放棄寫小說這個“包袱”。

    第十三屆澳門文學獎已開始接受投稿。參加文學獎,我一直有個沒實行的計劃,就是參加四個組別(小說、散文、詩歌及戲劇),最好都能獲獎,今屆開始,每人只可參加兩組(中篇小說也算一組),我的計劃已沒法落實。我也有一個目標,是希望每一組別能夠奪得三次三甲以內,達成目標就不再參加該組別,但我能力太遜,只在小說組曾兩度進入三甲(當然我以參加小說為主)。文學獎,我還有機會玩下去。

    在澳門寫小說,除了關乎興趣、滿足感乃至使命感,金錢也是一大誘因。過往澳門文學獎每兩年一屆,我十分可笑地視獎金為囊中物,在徵稿過程中,或多或少會構思參賽作品,無論是否能在徵稿期內寫出來,到構思成熟時,總能變成一篇較滿意的創作。

    文學獎分公開組和本地組,今屆截止時間已迫在眉睫。小說方面,公開組也許已趕不及發表,本地組的話,有篇小說一直在醞釀,計劃寫出來參賽。感謝比賽的誘因,使我有動力去構思一篇小說作品。

Wednesday, December 23, 2020

感恩大難不死

 


鄉魂旅思(二十八、二十八)

感恩大難不死

太皮

  不知甚麼時候開始,“感恩”一詞也被視為“洗腦用語”之一,將“感恩”說成是對不公平的妥協、是軟弱的表現,也是統治者的手段。可是我時常感恩生命、感恩生活,在我心目中,“感恩”同講一聲“唔該”差不多,只是範圍和程度不同而已,總不成將來我對餐廳侍應講聲“唔該”,也演變成“文壇敗類與奸商勾結”吧。──當然,如果有某些人做了某些事,繼而站在道德高地要你來山呼“感恩”,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裡我要說說童年時一件很值得我感恩的事。我不知道是自己對死亡特別敏感呢,還是因為住在海邊的緣故,記得小時候經常會在報上看到小孩溺水而死的新聞,久不久就有一單,加上當時報紙會圖文並茂作報導,有屍體照片,對我衝擊很大。神奇的是,我是很少可以接觸報紙的,但只要一接觸,就看到那些新聞。

  那時我很喜歡到海邊玩,無所顧忌地站在礁石上等浪到,然而,當發生一宗溺斃事件後,我就會提心吊膽一陣子,害怕何時會輪到自己。孩提時經歷的兇險真是不知凡幾,“欺山莫欺水”,有一次,我與死亡只差分毫,差點就要成為那些報章頭條的主角了。

  故事發生在剛填出來的東北區。東北區是在我童年時填出來的,填好後並沒立即發展和舖路,還要等待沉降,那年代政府的管理較疏漏,填海區危機四伏,小孩子卻輕而易舉就可進入。有甚麼危險呢?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填好後的土地是漠漠黃沙,可是,近海的黃沙之中卻有一些圓形的像泥潭一樣的地方,有一回,我一個堂弟不知就裡,雙腿一躍,就跳在圓形之上,一下子,半個身體就陷入泥漿中,還繼續下陷,像踩在浮沙一樣,我和弟弟不敢怠慢,趴在旁邊,將他拉扯出來。至今我仍不知道那泥潭是用來做甚麼,又是何以出現的。

  在現在海濱公園的位置,填海後形成了一片灘塗,像沙灘一樣,有段日子,我經常拉上不同的朋友,到那裡游泳。小孩子在沒有大人陪同下到正規海灘游泳尚且有危險,何況是一班根本不懂得泳術的小孩,到危機四伏的海邊玩水游泳呢?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在海拔約四五米高的臨時路面旁,防波堤正在修築,礁石的堆放雜亂無章,填海的幼沙正好在防波堤和礁石的合圍下,形成一個三角形的灘塗,下午潮退時就會暴露出來。大概是受到影視作品的影響,很嚮往沙灘場景,我們看到那灘塗,就幻想那是一個迷人的海灘,不知誰帶頭,我們開始在那裡玩水、游泳。

  地方是剛填好,一開始,狀況還不錯,我們就在水邊,依靠着石頭嬉水。水底下也有石頭,我們還可站在上面涉水走上一段。我不懂游泳,其他朋友大多也不懂,我們就找來大發泡膠,充當水泡,抱着游出去,離開灘塗約六七米,就折返海邊,不敢游遠。有時我們直接穿着衣服下水,游完水,爬上防坡堤,連人帶衣服曬太陽,等陽光把水份烤乾,落日熔金,好不寫意。

  只是好景不常,灘塗的狀況開始惡劣。水質本來就差,周圍是一些排放口,有時會有污水湧出,對面珠海的海邊也許也在排放污水,水面經常有油污漂來,講求水質乾淨的寄居蟹、螃蟹和雞泡魚等已經銷聲匿跡了,只滋長了一些彈塗魚。垃圾也開始堆積,玻璃樽的碎片防不勝防,濁水下有時還隱藏着一些帶尖刺的鐵絲網、破爛石油桶,危機處處。在水底,你戴着泳鏡(其實基本沒戴)看清,以為只是一片沙泥,一踩,隱藏在下面的石頭魚便會刺你一下,你的腳麻痹了,幸好那裡的石頭魚毒性不大,要不然真怕性命難保。

  我們減少了前往嬉水的意欲,然而,有一次,我見到幾個久未見面的朋友,心情興奮,好想分享自己的新奇事,便相約他們放學後到海邊玩,約六七人,早有準備帶了些發泡膠甚麼的到達目的地。我一馬當先跳下海中,玩得不亦樂乎,其他人也跟着下海。一來,我心情確實高興,二來,也想彰顯一下我對那裡的熟悉,我抱着發泡膠,越游越出。要知道,大家都是小孩子都不知道危險,是不會有人勸阻你的。那天有風,有湧浪,我載浮載沉地玩了一陣,眼看離岸邊和岸邊的朋友越來越遠,便開始游回去,誰知一陣浪從後衝來,前方拍岸的浪又正縮回,我被兩道浪一推撞,升上一點,又迅即沉下去,再升上來時,一個不慎,雙手一空,乖乖不得了,發泡膠竟脫手而去!

  我大驚,撲前要抓回發泡膠,誰知我的手一撥動,發泡膠竟漂遠一點!再抓,它又遠一點!我完全不懂游泳,開始往下沉,四肢亂抓亂撥,頭拼命向上仰,掙扎着吸氣,過程中已吸入幾口海水,莫可名狀的惶恐,一下子侵佔我全身,溺死者的新聞和照片在腦海掠過,我知道我要死了,我開始往下沉,水已淹過我的頭,只剩下雙手還伸出海面,就在我不知還可以做甚麼的時候,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扯上水面。

  那人是我的玩伴,他目瞪口呆、惶恐地看着我。

  我抓着他的發泡膠,一時間不能反應,末了,吶吶地說了聲:“唔……唔該……”

  原來我那脫手的發泡膠一直在我旁邊漂浮,不漂近,也不漂遠,朋友將之拉過來,我重新牢牢地抓緊了,怕得要命,立即向岸邊游去,也不管他是否會步我後塵被水淹沒。

  我已不記得那之後,游泳的活動是如何完結的,而我到底是怎樣回家,回家路上的情景與心情,我也已完全沒有印象,如果某時某刻的記憶也有容量的話,那天的容量應該都被那沒頂之災的情景所佔去了。

  其實,只需幾秒,只需幾秒鐘,一個湧浪就能把我送到海底,只需幾秒鐘,我就會意識模糊、支持不住,只需幾秒鐘,那位朋友就可能產生恐懼繼而不敢向我游來……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只需幾秒,在那二十多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將消失不見,而我的家人和朋友的歷史也將會改寫。

  命運真是神奇的東西,我又怎能不感恩?

Saturday, December 19, 2020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太皮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這個梗,最近頗流行。配套情節通常是小鮮肉努力工作得不到回報,終抵受不住阿姨乃至阿婆級有錢女人包養的誘惑,接受命運安排,從此過着吃軟飯的快活日子。除了諧謔,我想,這話當中還包含年輕男人看不到前途的悲涼。

按我市井的認知,過去一般是女性靠不正當男女關係來改變命運,但現在女性無論在社會地位還是經濟能力都大為提升,兩性平等,女人玩弄或包養男性的事也不鮮見。

還有句話說“男人娶個有錢女人做老婆,少奮鬥三十年”,說的也是男人靠女人來改變命運。此話沒錯,婚姻某程度上也是種交易,但婚姻尚要兩情相悅,更常見的是門當戶對,蔫豬頭有鼆鼻菩薩,並非所有人都有條件獲得比自己優越的異性青睞。

結了婚的老男人如我,上面的事都不用想了,在不想努力和少奮鬥層面,礙於條件,我從沒想過依靠男女關係,過去和現在我一心想的就只有中六合彩,且要中到幾千萬以上,才能一步到位,直接退休。

除了中六合彩,我還有一個奇想,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在各方面落後於同齡人,希望住進《龍珠》中那個由波波先生管理的神殿時光屋,裡面一年等於外界一天,我若能呆上十年八載,將身軀鍛造得如岩石般強壯,還要遍閱世間文學名著,研究和學習各種知識技能,以強人姿態重歸社會,該有多好?——這個,只能存在於漫畫之中。

人一出生就得參與競爭,在某階段落後了,如沒有武俠小說主角般的奇遇或浪漫主義小說角色般繼承一筆財產,休想在人生中逆襲。如今詐騙案頻發,犯罪手法層出不窮,澳門有學生為了幾十元刷假卡鋌而走險,可見不想努力的大有人在。正如一個人在馬拉松中知道自己難以翻身,半路棄跑也不足為奇一樣,在不想努力背後,應該還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然而,年輕人未嘗試就宣告投降,怎麼也說不過去。


Wednesday, December 16, 2020

新春故事之十賭九“啋”

 



鄉魂旅思(二十七)

新春故事之十賭九“啋”

太皮

  新年難得有幾天,我可以進賭場,體內中國人基因作祟,請原諒我會把握機會入賭場玩兩手,同時刺激一下被傳媒形容為處於“寒冬”的賭業,最多白寫一個月稿。為何打定輸數?“十賭九輸”聽過吧,進賭場打算賭的一刻就已輸了一半,全身而退甚或贏個翻倍只為少數,因此,打定輸數才能令自己享受一時三刻的快樂。

  十賭九騙、十賭九輸、長賭必輸,這些話,是好賭的中國人總結出來的至理明言,如果你不信,那只證明你天真。以賭波為例,市面和網上有很多“波經”,普通的會教你如何去買波,從對陣雙方形勢、實力和經驗來推斷賽果,叫你下注哪一隊;高深一點的,還會分析賠率和球盤變化,總結盤口走勢,甚至還有甚麼凱利指數,務求找出一點“打假波”的蛛絲馬跡。結果是,無論推薦者講得如何“似層層”,最後猜中的十場不到一半,比我自己預測的還少。其實呢,莊家的心理哪有那麼容易被你捉到,操盤手出些小計謀,就轉到這些所謂的“專家”陀陀擰。

  個人智慧很難拼得過集體智慧。莊家給出的賠率都是實實在在的,斷沒有輸錢不賠之理,但他們透過“轉盤”,透過不同渠道發放小道消息,還有各種各樣左右你下注的因素,很多時候,你會做一些不理智的決定。只能說,這些都是“騙徒”手法之一,是明刀明槍騙你,如何識穿計謀,就要有好高的智慧和造化。其實賭客永遠在莊家面前處於一個不利的位置,第一你要先給錢莊家,第二賠率永遠低於賭本,例如一場50/50的比賽,賠付率大多時候低於1,即使有些高賠率,然而按照實際概率,賠率也就算低了。

  我的見解,賭波也許還會贏,畢竟你有時可以識破莊家的奸計,但到賭場賭錢,你就一定輸,沒有贏的道理,這是博彩規則和概率設定了的,正所謂長賭必輸,你越玩得多,輸的錢越多,除非你有一千萬,進去玩一局又被你贏了一千萬,然後你永遠不再進入賭場,那麼你贏了,實實在在的贏了,但這種事,我未聽過,我聽到的都是贏了錢轉頭又輸了(而且賭場有“限紅”),只因常人進入賭場除要面對必然輸錢的概率外,還有人類永遠戰勝不了的貪念和壞情緒,無論你經營得幾辛苦,情緒一波動,你的錢就成為莊家囊中物,因此,奉勸廣大青年,千萬不要入賭場玩,不要學那些賭片以為有錢贏,入賭場一定輸錢,唔係澳門人食乜?

  我個人比較中庸,賭波跑馬還是可以容忍的(我支持投注站遷出社區),一來受情緒影響的程度較少,二來沒那麼容易成癮(當然成癮的案例也不少),不過,最好還是不要沾染為妙。至於六合彩,我就認為沒所謂了,雖然說“彩票是窮人身上的稅”,但刺激性不大,賭博成分低,一注十元,當作買一個希望,人生還是有點樂趣。

  不過,始終是那句:“不賭是為贏。”這也是中國人總結的智慧啊!


Saturday, December 12, 2020

十年Blog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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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魂旅思(二十六)

十年Blog路

太皮

  去年《自己報》初上線時,我曾在紙媒上寫了篇〈Blog路十年〉,那時實際上還未寫夠十年,只因在網媒寫blog沾沾自喜打擦邊球宣傳,現在終於十年了,十年來與blog/博客/部落格糾纏不清,唯一沒變的是我仍保留十年前開立的blog,但隱藏了很多丟人現眼的屌絲心情了──blog的原意就是個人日誌,難免會有些現在看來令自己汗顏甚至無地自容的內容呢。

  我私人的blog開在2006年,那時剛從日報辭職,同時轉戰周報和月刊,面對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工作環境、迥然不同的公司文化,在周報,相處的人較老派、作風較傳統,在月刊,卻是與一班葡國人和西派朋友打交道,那經常轉換的模式已令自己有點暈頭轉向了,加上當年有重度拖延症(強調一下,現在已改善),沒dead line就做不成事,做慣日報打慣游擊工作日日清的我,真有種遊魂野鬼的感覺。

  當然,還有其他複雜的心情,正如我在另一篇文章裡所講:“那段日子確實相當迷惘,面對社會的丕變,工作的不安,經濟的困難,愛情的空虛,交際的無助,文學路上的碰碰磕磕,我實在很需要抒發,而網誌正好是一片園地,像南灣舊工人球場一樣任我馳騁。”(〈當Blog已成往事〉)

  那個blog最初叫“愛比死更冷”,之後叫“Blog佬記事”,現在叫“太皮的Blog”,反映了我的成長和心態轉變。如今,我腦海還存放着經營那個blog的大量片段,空間、燈光、音樂、氣味、精神狀況,依然纏繞不散,那是真實的自己,我沒必要遺忘,沒有那時的練習,現在也沒可能在一周的工餘時間內能夠處理幾篇文章。

  那段日子,在正常工作時間後,我還可以留在公司,小公司管理較隨意,也給予了我寫blog的機會,幾乎就是一日一篇。很多情景歷歷在目,我記得有一次,在周報裡寫完稿後,抽些時間寫blog,為節省電力,我只開了門前的燈,那燈光隔着落地玻璃射進來,竟像月光一樣迷離,襯托電腦播放的爵士樂,忽然就有種“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醉意了;我也記得,經常在雜誌社的深宵,面對無從入手的新聞專題,精神有點恍惚,打開blog的後台寫些無聊的話,由晚上十點磨到次日早上四五點,不知所為何事。

 《自己報》的博客欄目更像一個正式的媒體專欄,當然我不排除將來會寫一下日記,就是寫自己幾點鐘起身,幾點鐘吃飯,幾點鐘碰見陸奧雷賀綾聲安西教練哈哈哈之類,過一下真正寫blog的癮。書寫是件很奇怪的事,你在回顧舊事的同時,又在創造新的記憶。為了這年來新增的寫作任務,我在工餘作息上有一些轉變,特定的刊期、特定的寫作時間,都為記憶描下了不同的質感,不知這些日子會有多長,但將來一定是獨特的回憶,正如幾年前那些渺渺長夜一樣。(2016年)


Wednesday, December 09, 2020

流血的蓋掩

 


鄉魂旅思(二十五)

流血的蓋掩

太皮

  在關於慕拉士大馬路舊可樂廠的幽遠而又模糊的記憶中,除了富記士多少東富哥帶過我幾次去進貨外,還有一幕頗為血腥的印象。

  那是夏天,陽光像水銀一樣,在眼前所有景物的表面上都塗了一層薄薄的膜,印象中一切物事都是發光的。發光的大廈,發光的路面,發光的汽車,發光的人,發光的狗。童年時倒不像現在般孤獨,幾乎每去一處都會呼朋引伴,可是那天下午卻落單了,一個人,離開木屋區的洪荒世界,跑到有鋼筋混凝土建築的黑沙環,一直走到舊可樂廠外,然後,我想到了“蓋掩”。

  對小孩子來說,那些年可樂公司推出的蓋掩抽獎活動是生活的重大事件,就像現在的政客盯着每年政府的施政辯論一樣,由富記士多貼出宣傳海報開始,一整個活動期,小孩的生活都圍繞住汽水打轉。自然,窮家孩子沒條件多飲汽水,有時我們就守在士多外面,希望好心的大人把蓋掩給我們,或者等到有不知就裡的大人買汽水後丟下瓶蓋,我們便可以摳出那軟軟的蓋掩來,抽到獎品自然興奮,抽到贈飲也不錯。試過有個朋友撿到一個贈飲的蓋掩,兌換汽水後又中贈飲,換了再中,一連中了五支汽水。

  那是正值蓋掩抽獎活動期間的一個下午,不覺走到舊可樂廠外的我,開始幻想憑空出現一個友善的“可樂叔叔”,送幾支汽水給我喝,我就憑那些汽水蓋掩中到大獎。愛幻想是小說家的基本素養,而回到現實也是一個正常人該擁有的能力,那幻想一閃而過後,我發現一堆銀光閃閃的東西像枯葉堆在路邊,一個小孩正像流浪狗在垃圾堆上找食物般翻揀着甚麼。

  與舊可樂廠相隔一條馬路,有一排叫做錦興大廈的建築,以前,下面曾經是露天街市,那堆銀光閃閃的東西就在街市的垃圾籮旁。直覺告訴經常在玩具廠尋寶的我,那裡一定有“正嘢”,我快步走過去,果然,那堆東西原來是破碎的汽水瓶,有些瓶頸殘骸上還連着瓶蓋,顯然是可樂廠工人在運送過程中摔破而集中丟棄在那裡的。

  寶物就是那些瓶蓋,瓶蓋有可以換取獎品的蓋掩,蓋掩就是那小孩翻揀玻璃的目的!

  我定睛一看,那小孩的狀況卻嚇怕了我,他一手緊揣着些東西──估計就是蓋掩,還拿着紙巾,另一手正在翻找,其時他幾隻手指已經被玻璃割破,流血了。他看到我前來,就像一條狗見到另一條狗過來爭食一樣,對面前的食物緊張起來,一急,他又再次割破手,似乎不怕疼痛似的,用紙巾揩一下,又翻找起來,只是血止不住,開始往地上滴。

  大部分汽水瓶殘骸都被他翻過了,卻有漏網之魚給我看到,我步步為營地站在玻璃旁邊,伸手去撿,明明已經避開鋒利尖銳的玻璃,仍然是一出手就被割破,鮮血在指甲下破損處滲出。我可沒那小孩勇敢,撿到目標後就收手不幹了,走到一邊想辦法敲碎殘餘玻璃,取得蓋掩。

  較清晰的記憶就到那裡,後面的較模糊了,好像是有一個大人因擔心我們安全把我們趕走,又好像有一個大人拿了塊膠布給我貼。

  只是,我對那小孩的血印象深刻,無法磨滅。現在社會富裕,對那小孩徒手翻揀玻璃的情況大概是無法可想的,可是當年啊,蓋掩可以換文具,可以換扭計骰,可以換搖搖,可以換葡京樂園的代幣,也可以令貧窮的小孩子換取童年的快樂時光啊!流一些血,也許對那小孩來說,只是很小的代價呢。


Saturday, December 05, 2020

舊可樂廠的錯版盒裝飲品

 


鄉魂旅思(二十四)

舊可樂廠的錯版盒裝飲品

太皮

  向老澳門提起舊可樂廠,大概也會知道在甚麼位置,但由於位處北區,也未必個個老澳門都知,畢竟北區對“中區本位”的澳門人來說比較偏遠。當然,我敢打賭,現在的年輕人也不一定知道澳門有可樂廠,就算知,也未必說得出新可樂廠在哪裡。說“新”,也有將近三十年的歷史了。

  舊可樂廠在慕拉士大馬路,現在大型港資百貨商場澳門第一家分店所在之處,也許還有更舊的廠房,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可樂廠可是澳門最早與國際接軌的物事啊,除此之外還有玩具等製造業。

  小時候,在更加偏遠的馬場木屋區,我們的房東開了家富記士多,少東富哥對我不錯,在我眼中,他是馬場中少有屬於城市的人,除了是他第一個請我吃薯條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擁有一輛私家車。富記士多自然有出售各種飲品,那些飲品都是由生產商和代理商大批送來的,有時某種飲品銷情好,士多很快就缺貨了,那時,富哥就會親自駕車到舊可樂廠取貨。

  富哥有時會帶上我和其他小孩。可以坐私家車“遊車河”,是一件令馬場小孩雀躍的事情,就像現在的少女有機會去日本玩一樣。富哥的意思,也是想讓我們這些貧家孩子,體驗坐私家車的感覺。

  那私家車平時停泊在消失了的馬場海邊大馬路上。那一次,我與其他同行的孩子坐在後座,興奮地在海風的護送下,到達舊可樂廠。富哥叫我們坐着別下車,他自己則走進舊可樂廠中取貨。從車窗看出去,只見他與一些像是很厲害的大人交流,不記得回憶是否出錯,在車子裡,我也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廠房裡面的運作,那記憶已很陳舊,像現在回憶小時候看《通天奇兵》的片頭一樣,不自覺就有一點雪花。

  未幾,富哥出來,托了兩盆盒裝飲品,放在車尾箱,他又走回貨倉那一頭,回來時手上多了幾盒飲品,分給我們。原來,那是包裝出錯的檸檬茶,圖案歪斜,插口也跑到其他地方了,看來是可樂廠員工送給他的次品。他自己也有一盒。有得“遊車河”,又有東西喝,簡直樂番天了,儘管將飲管插進去有點艱難,我還是懷着愉悅的心情,將飲料喝個乾淨。又在海風的護送下,我們結束短暫的旅途,回到馬場木屋區。

  我手上一直拿着那奇怪的包裝,真不捨得丟呢!

  忽然想起,新馬路那大型的可樂和雪碧廣告牌,好像已消失多時了。記憶也會有消失的一天,可悲的是,記憶有時不會消失,只會像那包裝一樣,錯版了。


Tuesday, December 01, 2020

女孩和貓咪



 鄉魂旅思(二十三)

女孩和貓咪

太皮

  甘肅一女孩因偷竊超市貨品,傳被超市老闆體罰及辱罵,後來又被母親責備了一下,羞辱之下跳樓自殺,引來群眾包圍超市要討公道;差不多同時間,在台灣發生了一宗澳門僑生虐殺流浪貓大橘子的事件,同樣引起民眾義憤填膺,一度追打由警局出來的僑生。

  兩件事可以放在一起看,也許有人說民眾過激,但究其本源,起因都是強者對弱者的加害,前者激起民眾對強者的反感,後者激起人們對弱者的憐愛。無論發生事情的背景如何,小女孩和小貓咪都是弱小的,欺負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弱小,就是「冇種」的表現,任何藉口都是廢話。

  我理解那女孩母親的感受,女兒犯錯,老闆要求不合理賠償,貧窮母親身上的錢不夠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希望老闆網開一面,她採用的方式是責罵自己的孩子,面對強勢,弱勢的母親實在是無能為力,換了是我,我也許會像那位彷徨無助的母親一樣。(在女孩所偷竊的東西中,除了糖果朱古力外,還有衣帽掛勾。那衣帽掛勾到底偷給誰呢?為甚麼要偷衣帽掛勾?朱古力和掛勾不會放在相近的地方,看了一些關於女孩家庭背景的調查報道後,我不敢想像衣帽掛勾背後隱藏着的更多貧苦故事。)

  那些包圍超市的群眾,或多或少有一些想趁火打劫的人,更多人卻是出於義憤,出於強者對弱者加害的反撲,一時之間失控。我能理解那些行為,只因他們大部分都是弱者,是弱者的話,或多或少也遭受過強者的欺凌。

  我也理解那些愛貓人士的感受,一個每日蹲在街頭懶懶閒閒的貓咪,你走過牠就咪一聲,你摸牠牠就挨着你,這樣和善快樂的小生靈,你愛牠還來不及,又怎會去傷害牠?又怎會想到有人會去傷害牠呢?對於不能保護心愛而熟悉的生靈的自責感,也會令人做出過激和宣洩的行為。聽到消息一刻我也很憤慨,曾嘗試去理解當事人的心態和處境,但我的結論就是:那一刻,我一定不會原諒那個僑生,如果我在場,我也許會像那些人所做出的一樣。

  有所謂“欺善怕惡”,“怕惡”是人的本性,正如怕痛一樣,不怕固然是好,怕也沒有責備的必要,但“欺善”大可不必,任何欺善的藉口都是站不住腳的,愛貓愛狗也許不是普世價值,但人們普遍對於欺凌弱小的行為反感,欺善、欺弱,無論站在社會立場還是道德上都是與人為敵的。

  犯錯一定會有,是的,也許很多人到現在還不能原諒那位僑生,不過,希望那位殺貓的仁兄,可以痛定思痛,在家人朋友的愛護和支持之下,做一個真正的好人,做一個對社會有建樹的人,做一個男子漢,我相信,社會一定會包容和接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