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皮毛)蝌蚪大屠殺
太皮
微雨天閒逛二龍喉公園,在澳門人集體回憶的“魚泉”旁駐足。只見幾隻小時候稱作油拐(貢德氏蛙)的蛙類,匍匐在荷葉上呱呱爭叫,又吵耳又有詩意;朝池中細睹,只見撒芝麻般的小紡錘拖着尾巴,有的靜止不動,有的緩慢遊弋,那是蝌蚪,小孩子都知道是蛙類的嬰兒。
小時候住在木屋區,在我經美化的記憶裡,那是一條美麗的村落。戶外和戶外的各色生物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我成長所經歷,然而自上樓以後,竟有一段頗長時間與戶外割裂開來。直至近年行山,才重新找回戶外的情趣,尤其重遇小時候慣見的生物,例如草蜢、蟬和蝴蝶等。
比起石頭,山上的水源少,尤其澳門,偶有水源,可發現有細小的蝦,小得我難以透過觀察外觀來求證其種類。蝌蚪在山溪中少見,多出現在池塘裡,然而一些池塘混濁或有浮物,難以細看。二龍喉魚泉水清水淺,蛙類繁衍,終可飽覽小時候愛看的蝌蚪們。
小時候,在小路上行走,當發現菜園邊小水溝雜草下,浮着一串延綿的反光的東西,摸上手黏糊糊滑溜溜。初不懂為何物,後知道那是蛙卵,看裡面已有黑色圓珠,就知道快將有蝌蚪可捉了。
捉蝌蚪比捉魚容易,因蝌蚪喜於淺水出沒,且動作遲緩,用簡單的器具就能捕捉。平時也就是用水瓶抓一兩隻玩兒,如果養了幾天還不死,就把牠放歸自然。有一次卻不知道燒了哪根筋,竟然失控地抓捕蝌蚪,幾個水瓶都是黑壓壓的,回家倒在水盆裡,對自己的收穫甚感滿意。
只是接下來卻出現了慘烈的一幕。不知道蝌蚪像魚兒一樣要用鰓呼吸,也不知道牠們也要進食,數以百計的蝌蚪擠在直徑不到半米,水深不過十厘米的盆子裡,短半晌,已有近半數的蝌蚪歸天。有點惶恐,又不解其故,將死去的移除,心想半數活命就好,玩幾天,也就放回池塘裡吧!不料一覺醒來,蝌蚪又添新魂。
好睡一晚,起床後急不及待跑去察看倖存蝌蚪,一陣腥臭撲鼻而來,赫見原本仍會見人四竄的小生物,已成一坨互相黏連的死屍,能動的只兩三條矣。
眼見自己一手造成的惡果,不禁又羞又愧,更是一陣傷心,趕緊將能活動的撈起,放回塘中,再將死去的埋在門前泥土裡。小時候因愚昩而誤傷的生靈實在不少,據說一蛙能產數千卵,希望那次不是被我滅門吧!
其後我已甚少捉蝌蚪,卻免不了小孩好奇天性,偶爾看到變態中仍未收尾的蛙類,又或剛成形的小蛙,仍會抓上手把玩一番。
在木屋區時,我能辨別的蛙類(無尾目)主要有四種,除油拐外,還有斑腿樹蛙、癩蛤蟆(黑眶蟾蜍),以及現在已貴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的田雞(虎紋蛙)。雨後田間水淹,有好事小孩號召捉田雞,我時年尚幼,一般不蒙徵召,偶得提攜,也未嘗捕獲,一來動作不靈活捉不到,二來也不想青蛙遭罪。
按資料所示,澳門尚有澤蛙、沼蛙、錦姬蛙、花狹口蛙和小雨蛙等一共十幾種,真容未詳,偶遇也難辨,幼體的蝌蚪則更加不懂分了。不過我還可區分蟾蜍和青蛙的蝌蚪,較深色且嘴巴在下方的多為前者,後者則較色淺,嘴在前方。
年前市政部門曾公佈在郊外多處抓獲被非法野放的美洲牛蛙,該蛙類在台灣有“蛙界暴龍”之稱,牠們不會像巴西龜一樣乖乖被囚。幸好發現得早,一旦牛蛙繁衍,對本地生態產生的影響不堪設想!至於要分辨牛蛙蝌蚪則十分容易,其成體有半公斤重,其蝌蚪則有成人女性手掌長。
二龍喉魚泉裡的蝌蚪,相信就是油拐的子女吧!牠們要長成青蛙,還得在保護力最弱的時期捱過數十天,躲過魚類及其他獵食者的屠殺,也得祈求這些天不會持續高溫導致池水缺氧,才有機會變成個頭小小的幼蛙,進入真正的蛙生。跳出魚泉後,牠們可能發現,原來這個世界與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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