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anuary 25, 2019

木屋系列之四:救子



木屋系列之四:救子
太皮

菜園的田埂間放著一個複式鳥籠,一隻仍未長滿羽毛的小白頭翁在左半邊籠裡跳著叫著;右半邊籠的門敞開,籠裡頭裝有機關,只要有東西走進去,門便會「咔嚓」一聲自動關上。未幾,一對成年的白頭翁雙雙飛來,口裡各叼一條蟲子,小心翼翼地飛到鳥籠上端給小鳥餵食,看樣子該是小鳥的父母。小鳥不知是驚慌還是沒吃飽,只管張口大叫,一邊在籠裡撲騰着。那對白頭翁轉了幾下頭,又飛走了。

輝哥罵道:「好傢伙,竟然不中計!」我和他正躲在菜園邊上一個土堆後。那小鳥是他掏鳥窩抓來的,他父親晶叔教他用裝機關的鳥籠來誘捕牠的父母。──唉,其實我覺得牠們可憐極了,現在是雙親與兒子被逼拆散,待會兒說不定全家都要被剝奪自由啦!

我念頭未已,輝哥突然大叫:「好哇,哈哈!捉到一隻了!」只見那兩隻鳥不知何時又飛了回來,其中一隻被關在籠裡,另一隻在籠上盤旋。我們趕忙跑過去,輝哥得意揚揚地舉起鳥籠對我說:「阿皮,你看──喂!你做甚麼?!」我已趁他不為意,奪過鳥籠,拔腿便跑!他在後面錯愕地大罵:「死仔!打死你!」向我追來,跑了一段路,眼見他快要趕上,我慌忙打開鳥籠,兩隻鳥飛了出去,雖然小鳥飛得不太穩,但都一起飛走了。輝哥追上來,憤怒地揍了我一頓。

一星期後,輝哥的怒氣已消,這天他叫我同去抓魚。我到他家,只見晶叔正聚精會神地與全叔下棋。我和輝哥悄悄地溜了出去。去的是馬場數一數二的大池塘,有兩個籃球場大小。孩子們只要在水邊橫放個大竹簍,靜待一會後掀起,裡面總會有幾條鮮蹦活跳的小魚,有時甚或夾雜「三紋袍」和大大的非洲鯽!

過了一陣,輝哥提議:「阿皮,這邊的魚少了,我們過對面。」說完提起竹簍。池塘呈長方形,實質是由一大一小兩個部分組成,西面三分之一處有條窄窄的土路把池塘切斷,方便農人來往,輝哥便從上面走過對岸;我提起一桶魚,也跟著走去。突然「噗通」一聲,輝哥連人帶簍整個掉進水裡!他不會游泳,正沒命地掙扎!

那條土路的一部分已然塌下,想來是日積月累的泡在水中,鬆垮了,輝哥一走過,便塌陷下來。但也奇怪,土路不知已有多少農人在上面走過,平時沒事,怎麼偏偏他走過時卻坍塌了?

我那時根本沒想太多,慌忙拋下魚桶便要去救他,誰知還未走到土路上,我已一個不穩,也掉進水裡!慌忙抓住岸邊的蒲草。只見輝哥這時也扶著土路邊了,他想爬起來,但一使勁,土路又塌下一塊,只能乖乖地呆著。只是土路正逐塊的塌落,眼看他就要受沒頂之災。

我們高呼救命,可路上和田裡現在連鬼影也沒一隻。這時一條水蛇突然出現在湖面,真是禍不單行,牠發現了我,正逐漸向我游近,我登時嚇得哭起來!就在離我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時,牠突然像受到甚麼驚嚇般,往後逃遁!同時有一把大力氣將我拉離水面!我還來不及搞清楚是甚麼回事,但見一條人影迅速撲向輝哥,把他也救了上來。瞧清楚,原來是晶叔,只見他彷彿識得輕功一樣,竟然可以用水邊蒲草來借力!

我和輝哥氣喘噓噓地對望著,既驚且怕,又不明所以。

晶叔罵輝哥道:「看你還敢不敢了?」

輝哥說:「不敢了……」

他又罵道:「這次只是小懲大誡,下次再敢用小鳥來誘捉大鳥,就要你好受!」

我們莫名其妙。輝哥說:「老竇,這可是你教我的啊。」

「胡說!我哪有教過你?利用人家的親情來犯惡,最最卑鄙的了!你想想吧,如果你被逼與父母分開,你會怎樣?你父母會怎樣?你被人綁架了,做父母的肯定憂心死啊!真是的,我以後不准你這樣做!」

「啊?啊?哦……」輝哥搔着頭皮。

晶叔轉而溫和地對我說:「阿皮,上次多謝你,不過你不出手,我也有辦法逃走的!那兩天我的法力剛好失控罷了……嗯,我一天沒死,也不會讓你出甚麼意外。」

我茫然地望著他,根本不知所云。

這時遠處飛來了一大一小兩隻白頭翁,在我們頭頂上盤旋。晶叔望了一眼,對我們說:「我先回去。你們在這裡等著,五分鐘後才准走!」

「哦。」我們答應了。他很快便隱沒於前面一片木屋中。輝哥一疊連聲地罵我怎麼那麼鈍,不但魚丟了,人也跌落水!

三分半鐘後,我們飛跑回去,只見晶叔又跟全叔下起象棋來了,而且棋局很快便到了生死關頭。晶叔道:「矮仔全果然夠勁,我又輸了。」說著見到我們滿身沾遍浮萍濕淥淥的樣子,嚇了一跳,「你們怎麼了?去游泳嗎?」

輝哥嗡聲嗡氣地道:「老竇,別裝蒜了,要不是你用輕功救了我們,我和阿皮都餵魚喇,求求你不要告訴媽媽呀。」

晶叔奇道:「咦,你怎麼知道我懂得輕功?」好像才想起自己搞錯重點,粗聲道:「發神經,我一直和阿全下棋,半天連屁股也沒移開過。怎麼,你們跌落水?你們又去抓魚了?哼,你們準備今晚『籐條燜豬肉』吧!──矮仔全再來!沒理由盡是你贏!真是輸到錢包空,不是輕功是甚麼!」

(原載於200212月《澳門筆匯》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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