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02, 2020

一百萬條蟲子的寂寞

(來源:https://fineartamerica.com/featured/lonesome-whistle-arley-blankenship.html

一百萬條蟲子的寂寞
太皮

  很努力想,但是想不到要寫甚麼好,關鍵是不想動腦筋。我已打算連載一篇長篇幅散文了,只是心煩意亂,不知從何寫起。

  也罷。呷幾口白蘭地,靈感就會來的。或者聽一下爵士樂。Billie Holiday最好,那是陪伴我渡過青春寂寞時光的歌曲。

  我記起了在蘇州讀大學臨近畢業時住過的留學生賓館,我的身份不是留學生吧,居住在那裡的多是韓國留學生,或短期交流生,也曾經有一個日本留學生居住,他跟我一樣愛抽中南海香煙,因為中南海香煙味道跟日本的萬事發香煙很像,價格便宜得多。「沙士」爆發的時候,他回國了,也許只是搬到檔次比較高的其它賓館。

  那時,一間只有幾平方米的房間中,爵士樂的歌聲就陪伴我經歷一天的起跌。那「起跌」是甚麼呢?十二點起床,到樓下的餐廳買盒飯。江南不叫飯盒、不叫便當,叫盒飯。通常是分兩盒裝的,一盒是飯,一盒是菜,幾塊錢,很實惠,況且那餐廳招待的多是留學生,菜很精緻,飯的質量也很好。

  回到房間,我就吃飯,當時身體好,消化功能和新陳代謝都頂瓜瓜,三下五除二就KO完飯盒,不,盒飯。然後,我打開唱機,播放爵士樂CD。

  那時真是窮啊!買不起筆記型電腦,也沒裝桌上電腦,智能手機未誕生,只能用一部陪伴了我近四個寒暑的唱機播放,重覆地播,播完一輪又一輪,然後我就看書,看《包法利夫人》、看《台北人》、看《無聲戲》,也寫詩,有靈感就寫一小段,幾乎不寫長詩。小說《草之狗》連載完了,我就是用稿費來支付房租的,散文還不識寫。

  到晚上,為了避免被餐廳的廚師識破我的孤獨,我便到其他地方吃飯去,吃完飯,買些水果,回到賓館。那時發現原來唱機未關,Billie Holiday的I am a Fool to Want You正沙啞地播放着,歌聲像一百萬條寂寞的蟲爬滿我全身。

  我知道寂寞已攻下我的城池了,我便不再看書,關掉唱機,打開電視。我不愛看當地節目,便看鳳凰衛視的政經節目,看一個已忘記名字的海外衛星電視的《TV三賤客》,這兩個電視台在我回到澳門後,幾乎都不會再看超過半小時了。但那時是徹夜地看,看到凌晨三四點、四五點。

  那時課少,除了選修外幾乎不用上課,還遇到感情變故,生活就有點頹廢。看到《TV三賤客》的捉姦節目,覺得很假,關掉電視,打算睡覺。只是我的房間就在空調的冷卻水塔附近,水塔整夜發出嗚嗚的低頻噪音,我根本難以入睡。不睡還得睡,到五六點卻肚餓起來了,越肚餓越犯賤,想到只有在早上開檔的韭菜餅攤子,口涎都流出來了,還哪有心情睡覺?一直等一直等,捱到早上七八點,跑出去,沿一條小河,踩着石板路,走約莫兩三百米,找到那攤子,要幾個韭菜餅,急不及待地吃起來,吃飽,回到賓館,我終於可以和和美美地睡個大覺了。嗯,飽的感覺真好,真好呢。

  (延伸閱讀:《蟲與失落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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