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uly 21, 2019

我的工業史17──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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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業史17──度日如年
太皮

  在生產線旁工作,屁股幾乎是整天粘着椅子,重複着比單調還更單調的動作:抓起玩具槍,將膠粒塞進螺絲洞中──抓起玩具槍,將膠粒塞進螺絲洞中──抓起玩具槍,將膠粒塞進螺絲洞中──有時會懷疑那根本是一種懲罰,其實有一隻魔鬼,將已經裝嵌好的玩具槍拆散,重新丟到生產線上,再流到我面前。

  大概過了一個禮拜左右,我就感到工作的苦悶。我甚至在工作過程中,出現了條件反射:因我在用拇指和食指夾起膠粒時,有多次不慎跌下的經驗,第一次跌下,我的嘴角嚅動了一下以減輕失誤造成的尷尬,隨後每次跌下,我的嘴角都會不受控制的動一動,直至現在,我只要同樣兩指夾着東西而不慎跌下,嘴角就會神經質地嚅動。

  十多小時的工作,從早到晚,沒有變動的操作方式、沒有變動的環境和氣氛、沒有變動的工友,那時我感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苦悶,尤其我坐着的地方可以看到窗外,當我看着天色慢慢由白天變成黑夜,那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想到周圍的工人,想到我的母親,經年累月度過的就是如此單調乏味的生活,那時我就產生了一種抗拒心理,原來工廠生涯並非自己想像中那麼好玩,只希望暑假之後,將來都不要再回到工廠工作。

  如果不是工友之間還可趁華姐不在時聊天,那時光簡直比坐牢還更痛苦了。那方面大耳的女子,我姑且稱之為阿芳,是來自福建長樂的外勞,幾乎不會說廣東話,我們之間用普通話交談。當年我還未去蘇州讀書,不知道自己普通話水平蹩腳,真佩服她能聽得懂我說的話。

  那時澳門經歷過兩次大赦,不少原先的外勞都偷偷地變成本地居民了,工廠不少外勞都是那之後補充進來的,外勞很多,本地工人大多是中年婦女,而且買少見少,否則也不用請暑期工。印象中,我在工廠裡,除了管理層和暑期工外,已不記得有跟哪些本地人交往過。

  阿芳二十餘歲,大我七八歲的樣子,很健談,喜歡問長問短,也喜歡請教我粵語。大家始終話題有限,言語不通,說多幾句也是乏味。我們處理的玩具手槍實際上是音樂播放器,有時我太無聊,便將面前的所有手槍都按響,像聽雜亂的交響樂一樣。一個女工笑道:「你幹嘛?」阿芳搭話道:「小孩子嘛!」我對小孩子的稱謂不以為然,皆因已經十四歲,覺得自己不應被稱作小孩子。(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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