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30, 2020

橫財夢:六合彩中獎率1400萬分之一,比雷劈機會還少,但⋯⋯



橫財夢
太皮

  幾日前六合彩1.3億頭獎獎金由兩注瓜分,除了中獎者,其餘數以十萬計做着同一個夢的人一齊醒來,抖擻精神,繼續返工。當然好少會有人真正把六合彩夢當真,皆因中頭獎的概率約1400萬分之一,比起被雷劈中的機會還少,大家都是抱着買個希望的心態而已。

  所謂“人無橫財不富”,試想現在一個大一點的三房住宅單位,二手樓閒閒地都要五六百萬,按兩公婆都是打工仔以收入中位數加起來約四萬元計算,不吃不喝要十多年才能“上車”,想像很美好,現實很骨感,沒家底的人望着那樓價儲錢,就算真的不吃不喝,到你以為儲到首期時,樓價又升了。

  若以專家所鼓吹的住房支出不應超過收入三成來說,那麼每個月供一萬二千元,買六百萬元住宅的話,兩公婆一起供,由二十歲供到六十歲,剛好涵蓋青壯年。個個都希望有屋住、個個都希望換大屋,因此不少人都夢想一朝發財。

  六合彩真的是一大班傻佬夾錢畀幾個傻佬發財,但發下夢,有何不可?每次買六合彩,我都盤算着中多少錢才要辭職,中一千萬以下的話,換個新建的大單位還不夠,不打工就沒飯吃了,必須低調,老實工作,悄悄換樓就好;兩千萬的話,好像具備條件退休了吧?只是百物騰貴,不知能撐多久;三千萬呢?好像可以了,多餘的錢拿去投資理財,錢滾錢,但投資失利呢?想來想去,比較靠譜的是中了四千萬元,再去辭職吧!

  我又會想,要記得打電話去登記,馬會每次都提醒中獎者,必有玄機。是搭船、搭巴士還是豪一次搭直升機過海領獎?到香港後搭的士去馬會嗎?獎金又如何在澳門支使?這些問題真使人煩惱啊!

  幾乎每一次六合彩開大獎,我都會花片刻去做美夢,反正做夢又不用錢,而且感到興奮──咦,怎麼感到自己好似賺咗?

Tuesday, January 28, 2020

武漢肺炎:想起十七年前的SARS



十七年前
太皮

  十七年前經歷過一段奇異的日子。那年寒假,我由上學地點蘇州回到澳門,發現市面瀰漫一股怪異氣氛,報紙頭條報道有居民排隊買醋,傳言說廣東出現致命怪病,而煲醋可防治。那時經濟勁低迷,我只怕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根本不將怪病傳言放在心上。

  回到蘇州,更是一片平和,但踏入三、四月,情況急轉直下,從網上看到港澳報章,知道香港爆發“沙士”疫情,而廣東等地也開始通報了;相對內陸一點的蘇州,儘管毗鄰上海,氣氛仍不甚緊張,當地報章也不渲染,只是學校有人被隔離。

  住在宿舍同層的留學生們陸續回國,我心情惶恐不安,反正即將放“五‧一”長假,而只有一些選修課還要上,又想回澳處理私事,便決定回家避風頭。

  火車車廂裡擠滿人,除我之外,幾乎沒戴口罩的,大家擠在一起,嘈嘈切切,或咳嗽、或吐痰、或把瓜子殼亂吐,一股火車上特有的臭味充塞每寸空間。我冷靜看着同胞們,心想當中有沒有已發病的呢?我會否成為“帶菌者”,回澳後一人傳染數十人?我懷着憂慮和愧疚之情,回到澳門。

  在澳門,我經歷了比起“沙士”還更影響我的事情,加上對就業的惶惑、對學業的牽掛,那段日子真不知怎樣熬過來。

  時光荏苒,原來已經十七年了,那年剛出生的人,也快將成年。儘管我當年沒受感染,整個澳門也只有一宗病例,但我的心靈在那時開始出現一些微妙的變化,青少年時期的自信逐漸流失。我知道,“沙士”不是元兇,卻將某些負面的情緒推向深淵。

  如今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形勢緊急,只希望人們能吸取教訓,做好防疫。身體傷不起,心靈也一樣傷不起,疫症不一定出現在每個人身上,但卻會“傳染”到每個人心靈上。

  願大家安好!

Sunday, January 26, 2020

收藏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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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癖
太皮

  在澳門,一個人最不應該有的嗜好就是收藏,無論你收藏甚麼──除了錢和珠寶以外,你都需要有大量的地方和空間去存放那些物品,而在這個寸金尺土的地方,能夠有空間存放雜物,簡直是一種奢移,已經成為富人和富二代的專利了。

  最近,一位友人由於再迎接一個新生命的關係,不得不把家裡部分藏書送出,當中有一些是他經年累月搜隻回來的。對於將自己的收藏送出那種切膚之痛,作為愛書之人及收藏癖比一般人嚴重的我,確能夠心同感受。

  我絕對是一個有收藏癖的人,在我三十歲之前,我的收藏只有加法,沒有減法。我收藏的嗜好是由集郵開始的,隨着集郵興趣的展開,多年來,我陸續開始了收集有銀碼的票據(如公園入場券等)、閃卡、漫畫、玩具、書籍、DVD及網上資源,每種收藏都有可觀的數字,除了最後一樣佔據電腦硬碟儲存空間外,其他藏品都已霸佔父母家中不同的角落,用大小不一的箱子儲放着,一直放至天花板。雖然藏品可觀,如此一來,卻嚴重影響了父母的生活品質,實在是十分過意不去。

  其實,在幾年前,我就已經處理了部分「藏品」。有一段時間的收藏簡直是莫名其妙,主要包括一些當記者時收藏得來的會議資料、新聞稿及刊物等,幾年下來,已經儲了兩三箱,雖然有些確有紀念價值,也是過去生活的痕跡,但家裡實在沒法留存那麼多東西,便唯有把心一橫,作出了大面積的拋棄。此外,還有一些採訪時收集得到的紀念品,也在丟棄之列,只是仍然狠不下心腸完全放棄,還留了一兩箱。那次近十天才能稍為解決一部分藏品的打仗般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也是那時下的決心,否則現在的藏品只有更氾濫成災。

  此外,亦丟棄了大量二手漫畫,儘管是二手,不少都較新淨,儲藏已過十年,封箱不動也有七八年,包括一些重覆了的較有藝術價值的漫畫,以及大量沒有藝術價值當時打算用來參考而只看了一點的黑社會題材漫畫。

  最滑稽的,是大學時在一家餐廳做暑期工,餐廳旁邊有一間齋舖,門前擺放了大量免費的佛學書本贈閱,那時一來我家裡還有餘裕擺放書籍,二來認為免費取閱機不可失,留下來總有用處,於是我便每天放工都順手牽羊取走一兩本,還因此引起同事擔心,怕我看得太多佛學書籍會戒色戒欲,可是老實說,我除了看了一兩本,例如《陰騭文》(好像還不是佛教的)外,我幾乎都沒看過,其它更估計五十年內都不會看!看到那齋舖搬遷到別處經營後,門前也一樣擺放書籍供取閱,我也就少有地,採用物歸原主的方法,分幾次,將一兩箱書籍悄悄送回那裡去。當中有一些是比較珍貴的,在我拿取時也只有一套,放回那裡,不消兩天就已給其他有緣人取走了。
 
  經過那一回摧枯拉朽的「執書」行動,確實讓我深有體會,我也總結出了經驗,就是不要見到甚麼免費的印刷品和紀念品都帶回家去,否則只會苦了自己,人的生命和時間有限,根本沒可能整理、保留和閱讀那麼多東西,在那以後,凡是出席活動或工作上可接觸到的印刷品和紀念品,我都幾乎不再帶回家,就算帶走了,要不放在公司就送給別人。

  可是,單單在我三十歲以前所收集的一切,已經可以將半個房間完全擺滿,有時,看着那一箱箱的書籍、漫畫、玩具和紀念品,真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當中,我較捨得放棄的也許只有紀念品一項,雖名為紀念品,但其實大多只是千人一面的印有活動名稱及日期的工藝品、文具或日用品而已,而我不知當初為何熱衷於收藏,也許炒賣和升值的心態在我心裡根深蒂固吧,只是現在的工資水平比以前高了,投資的渠道也是多種多樣,那些紀念品等幾十年,就算還有價值,可能也只是一百幾十而已,連買場波也不夠呢!目前我那些紀念品放在較難拿取的地方,待清理了其他雜物後,就會拿出來使用和送人。

  至於我的玩具,當然不是那種兒童所玩的益智玩具,而是那些動輒成百上千的具收藏價值的玩具,例如「變形金剛」及「聖鬥士星矢」等。我小時候居住的地方附近有很多玩具廠,我也近水流台,得到了不少新造出來的玩意,這些玩具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慢慢失去了,只留了幾隻「忍者龜」,像《反斗奇兵》的胡迪們一樣被我束之高閣。

  在正式工作賺錢後,不知道哪來的神經,忽然又收集起玩具來了,而那時的玩具已不是以前不用錢或者幾塊錢就可得到的,一隻「聖鬥士聖衣神話」玩具,也要三四百元,我慢慢儲了數十隻,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地方可以展示那些傢伙,只能拿出來玩一陣,又放回盒子裡,幾個盒子又裝了一個箱,這樣一箱箱的放着,加上變形金剛,又有好幾個箱子。沒法,自己沒有過千呎的大屋可以弄個陳列櫃擺放玩具,未來也只能汰劣留強,逐漸清理掉一些,但前提是要忍手,不要再買。(寫完這句話,竟蠢蠢欲動想去玩具舖。)

  至於漫畫,則是到目前為止,認為較容易處理的一種。身為窮家子,在我年少時卻有一種怪癖,就是從不租漫畫看,一定要買新書,買不到新書也要買品相良好的二手書,要自己擁有的漫畫才看。新出的港漫,別人花一元錢租來看,看過也就沒事了,我卻得花十多元錢買回家,而且買回家也未必看,到一套才看,如此一來,我青春期花在買漫畫的錢,每年都有幾千至一萬元(還未算上弟弟買的),現在看來也不是濕濕碎,更是我當年開支的大部分,如果我把買漫畫的錢用來買一兩件靚衫或者波鞋,起碼也可以不用給人一種寒酸的感覺。當然,那時儲漫畫的心思,除了是興趣外,還有一部分,確是認為漫畫有升值能力,因過去確有一些漫畫在經過時間洗禮後,變得有收藏價值的,可是網絡的出現,卻完全將我美好而積極的願景破滅了。家裡的十多箱漫畫已成雞肋。

  現在,面對放在父母家裡那十多箱、總數過千本的漫畫,實在有一種農夫種了數萬斤蕃薯賣不出去,眼看着它們慢慢爛掉的感覺。老實說,那些漫畫大部分都沒機會重看一遍(幾百期一套的漫畫,如何看?),也沒可能以合理價錢出售(十多元一本買回來,想三、四元一本賣出去也難),甚至連運費和時間也可能會蝕,與其花心機透過各種途徑將一套漫畫賣出去「賺」那幾百元的錢,倒不如把時間留來寫篇小說,然後將漫畫丟掉或送人來得灑脫!(其實找接收的人也得花大量時間)只是現在還未下定決心,或者說還有存放的條件,若條件改變,我就會把心一橫進行大清洗!

  所有收藏中,最捨不得處理的,就是那一本本我不同時期買回家的書籍了!也是那個不喜歡租借出版品的怪癖,使得我見到喜歡的書就買下來,一本一本的買,家中的書也一箱一箱多起來,要命的當然是閱讀的速度永遠追不上購買的速度,家中的藏書,看過的不夠十分之一,如此一來,就不可以像丟棄漫畫那麼撇脫了,因為未曾閱讀,不能判斷好壞。較容易處理的只有少年時閱讀過的武俠小說及愛情小說,因為在網上輕而易舉就可以找到全文來閱讀,只是要我丟棄金庸的書,還是捨不得。

  至於其它書籍,要丟棄也是可以的,尤其是一些名著,除了可在網上讀,就算要在書店重買一本編校良好的版本也是易事,再不然就到圖書館借,也是方便的。澳門這麼小的地方,雖說澳門圖書館的館藏不能說相當豐富,或者未及做研究的層次,但應付一般的閱讀,還是綽有餘裕。

  只是,說丟棄又談何容易呢?不要說每一本書我都是真金白銀買回來的,有不少書籍壓在箱子底下,但當中卻又充滿了回憶,買書時的年紀、買書時的心境、買書時的場面,一看到封面就可以倒帶。我有一大部分藏書,都在蘇州讀書時買下。以前在澳門沒甚麼書店,很多書都得在珠海拱北買,養成習慣,彷彿見到內地的書店就得去買幾本書似的,在蘇州,平時較少消遣,自己幾乎每天都往書店跑,每次去都不會空手而歸,更有一家書店,專出售打折書籍,雖是打折,但有一些卻較為珍稀,買啊買啊,這樣一本本買下來,已有可觀數量,在蘇州隨着我搬了幾次家,回澳門過寒暑假時,帶回去的東西不多,當中有七成就是那些書本。那時坐的是火車,可以想像我將整個行李箱的書搬上架子上,是如何費勁,到廣州火車站後轉轉折折回澳,當中的辛酸真是不足以為外人道!

  現在,我搬到新居,有一面牆壁造了置頂書櫃,裡外可放兩層書,這些天來,我螞蟻搬家的,慢慢將書籍挪到新居中去,但相信就算裝滿了,也最多是原先藏書的五分之二,到時,就可以知道哪些書自己重視,哪些書自己其實不太需要,可以做to be or not to be的決定了。看着漸漸放滿的書櫃,總是心情複雜,一是感動,自己終於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書櫃了;二是壓力,感受到那種文化的壓迫感,那種無涯的書海生活的感覺;三是憂慮,一直背負着這麼沉重的書本,到底為的是甚麼呢?

  我更要慨嘆的是,為何自己不能有一些撇脫一點的興趣,卻因集郵、玩玩具、看漫畫和閱讀而產生收藏癖呢?由此也可看出,我並非一個對事情容易放得下的人,總是將無數經歷,擠壓在自己身上,是的,我對記憶也有特殊的收藏癖好。(寫於2014年初)

Friday, January 24, 2020

出拱北

(來源:澳門力報 http://cms.exmoo.com/uploads/ffpbZW13ASFEm4f3spN3.jpg)

出拱北
太皮

   “出(珠海)拱北”,雖然都是“出”字加地名,但絕對不像“出埃及”那麼神聖,而且“出”也不是“離開”之意,反而是解作“前往”,“出拱北”,是一部分澳門人經常掛在口邊的詞,是澳門草根階層如我一種日常的生活狀態,縱然內地經濟起飛、人民幣升值之後,“出拱北”已變得昂貴,但仍阻止不了部分澳門人“出拱北”的熱情,一來當地消費水平雖高了但平均仍然較澳門便宜,二來當地的山寨貨品包括非正版的影音產品也不是澳門容易買到,三來澳門實在少地方逛且不是人人都有條件節假日跑去香港,四來澳門人訂的淘寶貨很多只到珠海,因此,“出拱北”,仍是一個高頻詞。

  可是,出拱北對我來說,現在是有點犯難了,自從搬到石排灣居住後,過趟拱北已經不易。以前住在台山或黑沙灣,步行過去就是了,相當方便,停止通關前十五分鐘出門也許還趕得及“衝關”,現在呢,最少要提前一個鐘出門。

  開私家車的話,到了關閘附近,首先得找停車的地方,關閘停車場是不用考慮的,除非你早上七八點過去,否則其他時間都得排隊,而排隊是佔用道路,非法的,被偵察攝錄機拍到還要交罰款,好吧,周邊還有一些停車場吧,但也經常爆滿居多,於是乎我只能打祐漢公園停車場及青洲一帶停車場的主意了,如此泊好車後再過關,大汗已淋漓,雙腳已抗議,倒不如不開車!

  那麼坐公交車過去吧!效果也不見得好,趕上快捷班次運作的時間尚可(但要避開地盤外僱下班高峰期),要是平時搭車,好彩的話十幾分鐘等到了巴士,上車後,巴士在路上東轉西拐,從路環到澳門,要是遇上小塞車,也得差不多一個鐘頭才能到關閘。

  如此一來,加上近期進出拱北口岸的人越來越多,一來一回,花的時間可不少,比起以前一兩個禮拜就出一回拱北,現在起碼一兩個月才會出去一次,去的目的也不外乎買買碟、找找書、吃吃飯,諸如此類並非必要的事情。

  當然,也不是沒辦法縮短出拱北的時間。住石排灣的我,只要搭一個站路程的巴士,到較少人使用的蓮花口岸過關,花三四分鐘坐接駁巴士到同樣很少人過關的橫琴口岸,出關後,喜歡花三四十元坐出租車到拱北又好,坐巴士到拱北也好,無論如何,交通加上過關的時間,也都只是四十五分鐘以下,怎麼說,這條路線都比從石排灣到關閘再出拱北強。(按:後來到橫琴口岸經常遇到出租車拒載,現在不知情況如何)

  只是橫琴關也有淪陷時,剛過去的春節,就有不少內地客知道橫琴通關人少,選擇在那裡過關而造成擠擁,再加上不少無良騙子,欺騙旅客“快速通關”實情是將人從拱北拉到橫琴去,結果導致橫琴口岸罕有地被逼爆,情況嚇人。雖然,這只是從內地離境的問題,但我們“出拱北”後還得“入澳門”,只希望這情況不要變得頻繁就好。(寫於2014年中)

Wednesday, January 22, 2020

從人頭說開去

來源: https://movieweb.com/avengers-4-fan-art-iron-man-thanos-severed-head/

從人頭說開去
太皮

  日前看改編自九把刀小說的電影《樓下的房客》,在結尾高潮之處,理應是十分恐怖和緊張之時,突然出現荒謬的一幕:其中一個角色見垃圾袋中滾出人頭,嚇得舉腳就踢,像足球一樣,頭顱穿越幾個角色,向前飛去……畫面處理的奇特、演員表情的誇張,表達了人類心靈的扭曲和黑暗。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我想起在《搜神記》中看過的故事《落頭民》。話說,秦朝在南方有一種叫做「落頭民」的民族(如果那時有這個觀念的話),那些人的頭可以飛來飛去。後來在三國東吳時期,將軍朱恆抓獲一個婢女,她晚上睡覺時,頭總會飛起來,從狗竇和天窗飛出,雙耳就是翅膀。差不多天光才回來,經常都是如此。旁人好奇,晚上用燈照她,發現只有身沒有頭,身體只有微弱的脈動,於是用被子將身體蓋着。天光時頭回來了,但因身體被覆蓋而接不上去,頭顱更三番四次跌在地上,哭得甚可憐。身體也快撐不住了,那些人就將被拉開,頭顱得以接上,慢慢又回復平和。朱恆認為實在太奇怪,將那婢女放了。很多南征大將,都曾經捕獲過這種落頭民。

  其實《搜神記》用頭來做文章的故事不知凡幾,只是我一想就想起這一例而已,知名的還有講述干將和眉間尺故事的《三王墓》。回說上面的落頭民,三國時期南方還未開化,神巫繁盛,有這樣奇特的民間傳說再穿鑿附會到歷史人物身上也是很正常的。據說中國南方曾住過矮黑人,落頭民的原型會否是一種喜歡頭上戴着獸頭骨的古民族也未可知。

  說到頭,我又想起魯迅《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提到的故事:「長媽媽曾經講給我一個故事聽:先前,有一個讀書人住在古廟裡用功,晚間,在院子裡納涼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答應着,四面看時,卻見一個美女的臉露在牆頭上,向他一笑,隱去了。他很高興;但竟給那走來夜談的老和尚識破了機關。說他臉上有些妖氣,一定遇見『美女蛇』了;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喚人名,倘一答應,夜間便要來吃這人的肉的。他自然嚇得要死,而那老和尚卻道無妨,給他一個小盒子,說只要放在枕邊,便可高枕而臥。他雖然照樣辦,卻總是睡不着,──當然睡不着的。到半夜,果然來了,沙沙沙!門外像是風雨聲。他正抖作一團時,卻聽得豁的一聲,一道金光從枕邊飛出,外面便甚麼聲音也沒有了,那金光也就飛回來,斂在盒子裡。後來呢?後來,老和尚說,這是飛蜈蚣,它能吸蛇的腦髓,美女蛇就被它治死了。」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自初中看過後便一直是我最愛的文章之一,copy了上面這段文字之後,我心血來潮,找出《朝花夕拾》來翻了一翻,又看了以長媽媽作為描寫對像的《阿長與〈山海經〉》,原來裡面也有「長毛拋人頭」的故事呢,不過我不記得了。看完文章,我卻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魯迅寫得真好。

Sunday, January 19, 2020

生活要適應

來源: https://www.gov.mo/zh-hant/news/142487/

生活要適應
太皮

  早幾晚放狗,在靠近石排灣馬路處,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身水身汗走近,用東南亞式不靈光的粵語夾雜着英語(估計他是一個像我一樣旅行時會四處亂跑的遊客)問我附近有沒有OK或者7-11之類的便利店,想買汽水喝。我回頭望望身後的石排灣公屋群,搖搖頭說「沒有便利店」,又告訴他雖然有超市但應該已關門了。突然想起其中一幢大廈樓下好像有一間聲稱是便利店的士多,便指引他去找找,只是我未光顧過,不知還有沒有經營。

  望着那中年男人的背影,我忽然感到一陣悲涼──不是為他,而是為我自己。入住石排灣已經接近三年,公屋群的生活配套仍然追不上,到了夜晚不要說興之所至落街吃宵夜,連買支汽水也不容易,自動販賣機都沒有。有車還好,可以開幾公里至十公里到氹仔或澳門找吃的,如果沒有車的話,花個多小時等待和乘搭夜間巴士出門吧!

  只是,作為新社區的開荒牛,不能不說已經適應了「前不巴村,後不着店」的生活狀況了,甚至已對生活上的不便有點麻木乃至甘之如飴,已懂得如何調適和「走盞」。當人們問起我的起居生活是否便利時,我的回答是「還好啦」!確實如此,人的適應能力比甚麼都強,只是當那中年男人想在接近零時買支汽水喝時,我彷彿才感到現實的殘酷,在這裡,深夜買汽水喝是一件困難的事。

  回頭想想剛遷進來的時候,大型超市只開了小於一半的門面,售賣有限的貨品,現在總算熬出頭來了,超市的貨品齊全程度媲美其他分店了;由兩年前最初只有關閘來回石排灣的直達快線巴士,到現在有去亞馬喇前地和司打口的,班次也密了,才感到沒那麼與外界隔絕。

  畢竟石排灣是遠離市中心的衛星城市,我們這些住戶就權當「試驗品」吧,有了我們的經驗,將來政府再由冇到有建設新社區時就會有所參照,做得好一點,我們石排灣人也算為澳門居民有貢獻。

  凡事有弊也有利,我們也可安慰自己:遠離市區有遠離市區的好,居住環境依山近水,總體密度低,車位充足,離經濟重鎮路氹城近,親近大自然,這些都是澳門其他地方少有的「優勢」,有錢都買唔到。也許還有一個聊勝於無的優勢,就是將來石排灣的居民開單牌車過橫琴比較近一點吧,至於去橫琴做乜?話唔定第時澳門衰落,橫琴好似上海浦東咁,我哋都要去搵食呢!將來嘅嘢邊個知!(寫於2016年6月)

Friday, January 17, 2020

一些廢話



一些廢話
太皮

  最近,社會上又再次出現引入專才的聲音。引入專才自然好,澳門人是時不時需要鮎魚來搞活一下,否則在這個塘水滾塘魚的世界裡,人好容易變蠢,但我們一心一意輸入專才,搞不好,卻可能會輸入庸才,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令我想起多年前有關汲納外地學生留澳的爭議。

  同樣是開放性的移民城市、同樣重視外地人才的建設,深圳和珠海的發展已不可同日而語,澳門更不能因為新加坡和香港有類似輸入專才的措施,就混為一談,認為輸入專才或讓外地生順理成章地留澳工作一定有益。事實上,澳門並不具備吸引頂級專才的條件,頂多吸引次級專才,而當那些專才有條件更上一層樓時,就會鯉魚翻身,離開澳門這個跳板,使澳門的嫁衣裳又再多一件。

  同樣的,澳門的大學也不具備吸引一流學生的條件,不少外地生只是將澳門的大學作為第二、第三甚至最後的選擇,按現階段的研究能力和教學質素,實事求是地說,澳門的大學也不具備培養頂級人才的條件。就算那些學生在大學期間遭逢奇遇變成人才,澳門也沒有強大的文化、優良的生活空間和多元經濟吸引人才留下來。

  說白了,讓外地學生留澳,當中就存在了一種讓教育成為產業的思維,留澳成為吸引人入讀本澳大學的條件。在「專才」的說法上打不過民間聲音,有人就拋出了「青年要面對競爭」的說法,問題是澳門青年並非排外,實是不得已而為之,皆因澳門青年除了留在本地找出路外,幾乎沒有其他出路,要青年北上成就事業嗎?無論從工資、社會關係、家庭生活及個人生涯方面,除了適合少部分職業或個人外,根本就不具有可操作性。讓外地生留澳來增加本地青年競爭力,倒不如引入外地出租車經營者來提升公交競爭力更讓居民喜聞樂見。

  當然,儘管我們對發展已經吃不消,我們也不能否定數以十萬計的外地僱員為澳門發展作出的貢獻,我們應該心存感謝。外地生留澳不是不可以討論,但應該置於外地僱員的框架下來到討論,例如可以透過補貼僱主的形式,讓那些熟悉澳門環境的外地生畢業後在澳門以外僱身份工作,能夠更快融合於勞動環境中,提升不同行業的水平,如果條件成熟,再透過現行的方式申請技術移民──雖然技術移民已經變質成為了僱主隨意玩弄的工具。(寫於2016年10月)

Wednesday, January 15, 2020

皇帝也忌憚幾分

來源:https://www.whitman.edu/academics/departments-and-programs/history

皇帝也忌憚幾分
太皮

  北宋史學家、《資治通鑒》主編司馬光,曾在一本史料筆記裡記載宋太祖趙匡胤的一件逸事。話說有一次,宋太祖在後花園裡用彈弓打雀,太監通報說一位朝臣有急事請見,太祖便立即放下彈弓,召見那位朝臣。可是,那人所稟奏的竟是尋常事一宗,太祖大怒,責問他為何要這樣做。

  那位朝臣說:「我認為這件事比打雀更急!」皇帝更怒,舉起柱斧(用水晶製的小斧),用柄撞向那人嘴巴,兩顆牙齒應聲跌下。那位朝臣慢慢俯身拾起牙齒,放入懷中。皇帝罵道:「你收起牙齒是想興訟控訴我嗎?」朝臣說:「臣不能訴訟陛下,但史官自然會將這件事記下來。」皇帝高興,賜金帛慰勞那位朝臣(《速水記聞》)。

  宋太祖忽然由怒而悅,似乎缺少了些轉折和詳細描寫。我估計宋太祖是聽到那句「臣不能訴訟陛下,但史官自然會將這件事記下來」(臣不能訟陛下,自當有史官書之)的話時,個心一定離咗一離,從而改變態度。

  是啊!皇帝(尤其是開國皇帝)幾乎是沒有其它權力可以制衡的,他話一就一,話二就二,他要是不聽別人的進言,臣下也是無可奈何。不過,史官卻是輕易不可得罪,縱然皇帝在世時鎮得住,逝世後就管不了史官的筆怎麼寫了。你平生好事做得多,對史官也得客氣一點,稍有差池,你死了他就可將好事寫成壞事,或用「春秋筆法」兜你蘿柚;你幹了負面的事吧,那麼對住史官就更要好上加好,否則他直接將你所做過的負面的事記錄下來,絲毫不隱諱,甚至加多幾錢肉緊。皇帝也不是萬能,畢竟只是血肉之軀,抵擋不了時間的侵蝕,對後世的詆譽也就無從制止。

  所謂「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當今的傳媒好比古代的史官,手上一支筆,也能對一個人或一件事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輕則,傳媒是否關注某件事、對某個人的評價如何,將對受眾起到印象式的影響(不要輕視這種影響);重則,傳媒對一件事實的追問或揭露程度的深淺,還有當中的取態,可能還會影響到歷史進程。傳媒工作可大可少,貴為「第四權力」,就像古代皇帝怕史官一般,現在社會對傳媒又怎不會忌憚三分? 

  以前的歷史也許有真相還原的一天,但今天的新聞一旦成形,所謂「歷史自有公論」這句話始乎已經失卻意義了。

Sunday, January 12, 2020

特權

來源:https://ourcryptojournal.com/global-power-market-various-trends-drivers-restraints-opportunities-and-threats-in-the-target-market-till-2023/17664/


特權
太皮

  小時候有一度好羡慕巴士司機,也曾經想過當麥當勞餐廳經理的風光。前者,是因為巴士司機可以隨時停下巴士載一位中途等候的親友,又或者下班走在街上時,隨時截下一部行駛中的巴士上車,只需要那位司機是認識的就可以了;後者,是麥當勞經理見到親朋好友來用餐時,可以免費送一些產品給他們享用。說白了,這是對特權的嚮往。

  後來年紀漸長,經歷了些事,對那些「特權」越來越看不順眼,尤其是當人家付出的與自己所差無幾,卻又能得到較為優厚待遇的時候,我對那些差別對待更恨得牙癢癢的,而自己也很怕人家給我「特權」,尤其是一班狀況同樣的人中忽然就給我優待,我會感到很不好意思。只是這有時視乎情況,在一班狀況同樣的人中你怕搞差別對待,但只針對你一個人時,你總希望對方給你行個方便,因為沒有對比,那個「行方便」到底是「人情」還是「特權」,解釋的空間很大,你也許較心安理得。

  有權力者是否需要特權?我認為絕對需要,但這特權應該是在法律賦予的前提下,而且只能針對公,不能針對私,特權的運用也需要得到監管和節制。高位者如果連一點特權都沒有,不能運用權力去改變社會按着理想的方向前進,誰還願意當高位者?人們搞革命,鬧獨立,都只是希望將特權握在自己手中,要社會按自己的理念建設。

  好比富有者擁有金錢優勢可以買飛機的頭等機票一樣,如果富有者不能享受這種「特權」,而非得坐經濟倉,那麼誰還願意努力拼搏?當然有人說「咁巴閉自己買架飛機」,但當你買了架飛機後,又有人說你無權開飛機上天,天空是大家的,你不能擁有「特權」,而說這些話的人可能連飛機都沒坐過。

  也好比傳媒被稱為第四權力,其因採訪而獲得在通行上的便利及訊息獲取的便利,也是一種特權,這種特權一旦用得不宜,也會招致一般人的反彈,又或者當自己擁有這種特權後卻沒有做出相應的貢獻,質疑之聲也會響起。

  特權自古已有,只是這個特權如何用得其所,在現代社會卻是一大學問,有人用特權搞貪腐搬行李,有人用特權去建設社會實踐理念,關鍵是一個人如何去運用手中大大小小的權力。

Thursday, January 09, 2020

紙版太皮的Blog之六

來源: https://www.wallpaperup.com/470203/wings_woman_sunset_fly_silhouette_splendor.html



紙版太皮的Blog之六
太皮

  對上一次寫「紙版太皮的Blog」已是前年十一月,轉眼已過了一年多,而從二零一一年初至今,寫「字字屈機」已寫了近五年半了。這五年多真不是一個短時間,至少足以令我一個表弟由小學雞變成高中生。歲月是把殺豬刀,也是一把雕刻刀,刻出生命的輪廓。這些日子以來,「字字屈機」近三百期文章就是那些輪廓線條,或深或淺,記載了太皮的真實面貌。

  不諱言的說,「字字屈機」的稿費較低,讀者量也比不上友報。唯其如此,我得以在沒有太大心理壓力的情況下去寫這個專欄,選題方面較為隨心所欲。儘管選題有時較「弱」,但我大多數文章只要動筆了,例必盡所能交出好作品,最緊要過到自己嗰關。

  包袱少,反而能寫出精彩,多篇在「字字屈機」刊載的文章,入選年度澳門文學作品選,甚至有一篇題為《孤單螢火蟲》的小品,收入了由教青局及澳門筆會合編的《書寫我城──澳門文學補充教材》,也有幾篇文章收進新書《夜遊人》中。此外,尚有幾個系列我頗為滿意,包括「我的集郵生涯」及「我的工業史」,將來如有機會,也希望能夠結集出版。

  我知道,有些壓力是自己強加的,未必一定存在,但當寫作的量去到一定程度時,就不能忽視壓力的蹤影了,而且是一種正膨脹中的壓力。在原先只有華僑報「字字屈機」和澳門日報「金漆皮毛」兩個專欄的基礎上,從去年中開始,我陸續又增加了兩個網媒專欄,又開始動手修訂和連載長篇小說《草之狗》,時間開始不夠用了,沒空做運動,沒時間睡覺,為了不脫稿(我至今為止所有專欄和連載未試過脫期),我也開始承受大壓力,況且我正職工作本來就不輕鬆,壓力也不少,我開始有點吃不消了。

  漸漸地,我分不清寫作到底是一種類似兼職的工作呢,抑或仍然是一種可以享受的興趣,姑且當作是興趣吧──只是,寫作與其它興趣還是有分別的。很多興趣,你只要多練、多思考,就能夠增進技巧,寫作則不然,還需要花大量時間閱讀,否則不能有所長進。打個比方,寫作就像做保鑣,除了得做好本份工作外,你工餘時間還得到健身房舉那二十公斤的啞鈴做那幾百下的深蹲,閱讀就是作者的健身,一個保鑣如果只上班不健身,身體條件越來越差,最終都不會勝任工作,作家若只顧着寫而不閱讀,也不會有所長進。得承認,現在寫作任務之繁重,也佔去了我不少閱讀的時光。

  既然不能勝任寫作任務,就只能有所取捨。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先將「字字屈機」減產,從本期開始,由每周一篇,縮減至隔周一篇,未來,也許還會縮減其他專欄的寫作量,以便能有更多空餘時間閱讀和鍛煉身體。

  飲水思源,「字字屈機」畢竟是我第一個獨自擁有的每周專欄(第一次擁有的專欄是澳門日報動漫玩家版的「漫兩拍」,每月一篇),我曾經在過去的專欄說過,只要編輯不嫌棄,就要將「字字屈機」寫下去,但我也沒有說死,堅持不到兩周一篇,就一月一篇吧,當然,如果編輯不容許我如此的「任性」而放棄我的話,那就不是我不遵守承諾了。

  每天下班後還要寫專欄,有時假日一整天也得窩在家中寫作,絞盡腦汁才能想出一些題材來,有片時片刻,真的感到很累。時間就這麼多,精力有限,也許有一天,我會甚麼專欄也不寫,容許腦袋好好地休息一段日子。

  (寫於2016年4月)

Sunday, January 05, 2020

腦問題



腦問題
太皮

  七月,快將過去。這一個月來寫得太多,想的也太多,腦袋處於過度勞作狀態,load得過熱,隨時爆炸。於是平時我更樂於接觸諸如「娃娃舜」上C1頭條的娛樂輕鬆新聞,之前是黃偉文填詞、麥浚龍主唱的《羅生門》三部曲瘋狂洗版,但熱度只維持一周左右。其實資訊也太豐富了,還未來得及消化扶手電梯變絞肉機的新聞,另一單新聞又說升降機變斷頭台了;正被宇宙中另一個地球的消息振奮,轉瞬又因為一隻津巴布韋被謀殺的獅子而憤慨──那殺獅兇手美國牙醫正仆街!

  這麼多東西,能記下的到底有多少?因工作關係,有時我重新查閱以前寫過的資料,發現有一些東西,只要是沒有持續跟進或者已歸檔的,自己都沒太深印象,那些資料當初是如何收集和撰寫的,背後的理據是甚麼,也要花點時間才回想起來。自己做的事也記得不牢,何況是別人的呢?

  在文學創作上,小說詩歌產量不多,寫過甚麼大概還記得,而且產生靈感的過程也不會影響文學作品的質量,記不記得也沒關係。至於專欄,因替不同的媒體寫,產量較多,有時真會出現一時三刻的記憶錯亂,例如想寫某個內容或使用某一比喻,寫下後發覺不妥,細想之下才想起原來已經寫過了。

  人類對於記憶的執着,到底有沒有必要?尤其是我這種將很多事情都已透過鍵盤記錄下來的人,還要用腦袋記下那麼多幹甚麼?也許,就像動畫電影《玩轉腦朋友》(Inside Out)所描述的一樣,沒用的記憶就讓其消逝吧。

  《玩轉腦朋友》用形象化的方式將人類大腦的運作表現出來,主角韋莉的大腦有五種元素,分別是五個人物,包括阿樂(Joy)、阿愁(Sadness)、阿驚(Fear)、阿躁(Anger)和阿憎(Disgust),這些情緒操控着韋莉的每一步行動,同時製造記憶,每一個單獨的記憶都是一個水晶球般的物事,小孩子的記憶都很單純,每個水晶球都有一種代表那個情緒的顏色。大部分水晶球會被送離總部,到一個記憶儲存區整齊排列起來,平時會有人打理那些記憶,將沒用的就丟進廢棄區,慢慢化成飛灰。成長是悲涼的,必須面對失意與哀愁,快樂才值得珍惜,韋莉成長後,記憶的水晶球都不再只有單色了,快樂中有哀愁,恐懼中有憎懕,這才是真實的人生。

  比起單純的情感不再,比起成長的哀愁,我覺得更令人感到悲涼的是成長過程中得放棄想像、天真和童心,韋莉童年時幻想出來的四不像朋友乒乓,當大腦中的阿樂遇險時,他犧牲了自己,成就了阿樂。在成長的過程中,情感可能變色了,但記憶仍在,哪怕是可怕的潛意識,也躲在大腦某處,只是想像、天真和童心,必然是最早消逝的,而這叫做成長。(寫於2015年7月)

Thursday, January 02, 2020

一百萬條蟲子的寂寞

(來源:https://fineartamerica.com/featured/lonesome-whistle-arley-blankenship.html

一百萬條蟲子的寂寞
太皮

  很努力想,但是想不到要寫甚麼好,關鍵是不想動腦筋。我已打算連載一篇長篇幅散文了,只是心煩意亂,不知從何寫起。

  也罷。呷幾口白蘭地,靈感就會來的。或者聽一下爵士樂。Billie Holiday最好,那是陪伴我渡過青春寂寞時光的歌曲。

  我記起了在蘇州讀大學臨近畢業時住過的留學生賓館,我的身份不是留學生吧,居住在那裡的多是韓國留學生,或短期交流生,也曾經有一個日本留學生居住,他跟我一樣愛抽中南海香煙,因為中南海香煙味道跟日本的萬事發香煙很像,價格便宜得多。「沙士」爆發的時候,他回國了,也許只是搬到檔次比較高的其它賓館。

  那時,一間只有幾平方米的房間中,爵士樂的歌聲就陪伴我經歷一天的起跌。那「起跌」是甚麼呢?十二點起床,到樓下的餐廳買盒飯。江南不叫飯盒、不叫便當,叫盒飯。通常是分兩盒裝的,一盒是飯,一盒是菜,幾塊錢,很實惠,況且那餐廳招待的多是留學生,菜很精緻,飯的質量也很好。

  回到房間,我就吃飯,當時身體好,消化功能和新陳代謝都頂瓜瓜,三下五除二就KO完飯盒,不,盒飯。然後,我打開唱機,播放爵士樂CD。

  那時真是窮啊!買不起筆記型電腦,也沒裝桌上電腦,智能手機未誕生,只能用一部陪伴了我近四個寒暑的唱機播放,重覆地播,播完一輪又一輪,然後我就看書,看《包法利夫人》、看《台北人》、看《無聲戲》,也寫詩,有靈感就寫一小段,幾乎不寫長詩。小說《草之狗》連載完了,我就是用稿費來支付房租的,散文還不識寫。

  到晚上,為了避免被餐廳的廚師識破我的孤獨,我便到其他地方吃飯去,吃完飯,買些水果,回到賓館。那時發現原來唱機未關,Billie Holiday的I am a Fool to Want You正沙啞地播放着,歌聲像一百萬條寂寞的蟲爬滿我全身。

  我知道寂寞已攻下我的城池了,我便不再看書,關掉唱機,打開電視。我不愛看當地節目,便看鳳凰衛視的政經節目,看一個已忘記名字的海外衛星電視的《TV三賤客》,這兩個電視台在我回到澳門後,幾乎都不會再看超過半小時了。但那時是徹夜地看,看到凌晨三四點、四五點。

  那時課少,除了選修外幾乎不用上課,還遇到感情變故,生活就有點頹廢。看到《TV三賤客》的捉姦節目,覺得很假,關掉電視,打算睡覺。只是我的房間就在空調的冷卻水塔附近,水塔整夜發出嗚嗚的低頻噪音,我根本難以入睡。不睡還得睡,到五六點卻肚餓起來了,越肚餓越犯賤,想到只有在早上開檔的韭菜餅攤子,口涎都流出來了,還哪有心情睡覺?一直等一直等,捱到早上七八點,跑出去,沿一條小河,踩着石板路,走約莫兩三百米,找到那攤子,要幾個韭菜餅,急不及待地吃起來,吃飽,回到賓館,我終於可以和和美美地睡個大覺了。嗯,飽的感覺真好,真好呢。

  (延伸閱讀:《蟲與失落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