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y 29, 2021

有借有還的佛教書




 鄉魂旅思(六十二)

有借有還的佛教書

太皮


  十多年前,大學期間放暑假,我會由江南回到澳門,當中有兩三年,曾在皇朝區一家專做旅行團生意的餐廳做暑期工和寒假幫工。那餐廳原先在臨海的舊式豪宅樓下,後來則搬遷至商貿城繼續經營,位置大概就是現在美高梅金獅子的地方。


  餐廳旁,是現在已經結業的田耕閣素緣食。在那個我和所認識的不少人都對素食存在偏見的年代,我會覺得吃素的人十分奇怪,應該與常人不太一樣,現在這觀念是徹底改變過來了。這倒不是我要記敘的事,我想說的,是關於那素食館門口的佛教書籍。那裡專門有一處地方用來擺放結緣的佛經、佛學典籍和佛教印刷品等,印象中有一張約一米多長、半米多濶的桌子,上面經常堆得滿滿的。


  到目前為止,我仍未專門研究過佛教,對佛教的認識仍止於皮毛,然而,我對收藏書籍的欲望卻從年少時就開始,那欲望摧枯拉朽,以致我見到免費的佛教書,也見獵心喜。於是乎,每天下班時,都來個順手牽羊,帶幾本回家,具體有甚麼書大多忘記了,記得當中有印刷精美且只見一套的大部頭佛學專著、有一整套的高僧講話錄卡帶和一些居士的著作,我像玩超市限時奪寶遊戲一樣,見到那些“孤品”,都第一時間據為己有,“執到寶”一樣。


  時間有功,幾個寒暑假下來,我竟然積藏了兩大箱(放青島啤酒的那種)佛教書,少說也有一百本,此外還有一些正面印觀音像後面印《金剛經》的卡片和印有佛教勸人向善字句的貼紙等。這些書,除了少數幾本我曾粗略翻閱外,其他都放在一箱箱藏書的最底層,不見天日。


  有一天,我對家裡積存的書籍和印刷品忽然感到心力交瘁,那些不值錢的身外物幾乎將房間和客廳少得可憐的空間都霸佔了,一個箱子疊在另一個箱子上,差點頂着天花。除了文學書和那些佛教書外,還有大量漫畫、大量採訪時收集回家(可能一世也再用不着)的資料。如果那些東西在最初的時候保留金錢的“形態”(指不去花錢買書和漫畫)用來投資的話(例如本澳作家李爾經常提到的蘋果公司股票),相信負累會輕一點。


  我忍受不了,決定處理那些“藏品”。除了文學書不捨得丟棄外,大量養分較少的漫畫(《古惑仔》之類)和九成資料都把心一橫槍斃掉,由老爸送給執紙皮阿婆拿去變賣。整理工作歷經多天才完成,我記得單單就這件事,還寫了幾次blog來反映“心路歷程”呢。


  佛教書本來也在丟棄之列,但當我看到那兩箱幾乎未曾翻閱、完好無缺的書時,卻有點於心不忍,感到自己像賊子了──我拿了人家的書,卻未曾讓其發揮應有價值。我很快就想到一個好方法:物歸原主。


  那時,田耕閣已遷至觀音堂對面嘉華閣商場地舖裡,同樣地,門前也擺有桌子放佛教書供人取閱,於是乎,我自己只留下了若干本較有趣的(如《陰騭文圖證》和《考經》)和一些印刷品(觀音像卡片一直放在錢包裡),其他的佛教書分批在上班時順路用電單車載過去,放下,走人。心裡隱隱感到奇特,自己竟然在保管那些書十年八載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它們回到安身立命之所。


  不知那些書後來被哪些有緣人取走了呢?想來,這其中一定有玄妙之處。


Wednesday, May 26, 2021

美國總統係外星人

 

來源:https://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127820

鄉魂旅思(六十五)

美國總統係外星人

太皮


以前,曾經有一個被稱為“心魔”的魔頭,能夠幻化成十二強者形相,使用他們的武功絕學,導致江湖震盪,強者殞落。牠化成“救世者”赤龍的外形,欺騙一直對赤龍存有好感的霜兒(好像是這個名字),與之發生關係,使霜兒孕育出心魔之子──魔童。魔童比乃父更加邪惡,更加喪盡天良(其實牠沒有“天良”),牠的誕生令生靈塗炭,世界即將滅亡。


由於心魔之子實在太強勁,牠的故事已經去得好盡,於是作者採用了由希臘悲劇開始傳承的光榮傳統──“解圍之神”來收結故事。不記得那“解圍之神”是克林頓,還是克林頓的兒子,一出場,一腳就踩死作惡多端的心魔之子,令牠的故事線輕而易舉就歸結。這個克林頓家族,是一個來自外星的家族,可惜的是,他們出場不久,作者因追隨剛出監的黃玉郎導致漫畫中斷,接手者勉強堅持十幾期,“監生”將終極大佬克林頓整死後,故事光榮結束。


上述講的是二十多年前風靡萬千未發育少男的香港漫畫《街頭霸王》(許景琛編繪,李中興編劇)後期的故事,連載時剛好是比爾‧克林頓當選美國總統之時,兩位作者為搞gimmick,竟用他來大做文章,至今仍令人印象深刻(其實整本漫畫,可以說是一種“正經的惡搞”)。當然,漫畫中的克林頓與現實中形象大纜都扯唔埋,不是一個大鼻子老外,而是一個兩眼全黑、肌肉虬結的兇惡角色。


如果當年當選的是特朗普,出現在《街霸》的話,會是怎樣的角色呢?我相信作者一定會將之描畫成一個滑頭、滑稽的角色──這也是大多數人對特朗普的觀感。但要是我編的話,我也許會將他描繪為Iron man鋼鐵奇俠一類的英雄人物,我覺得特朗普與東尼史達有很多相似之處,包括高調炫富的行事作風、經歷高低起伏的富二代生涯,以及隱藏在那些外表下可能存在的偉大等。(寫於2016年底)





Saturday, May 22, 2021

行山



行山

太皮


    廣東話中的“行山”,若以其他詞語替代,似乎均未能傳達當中的神髓。說“登山”嗎?涉及一個由低到高的過程,並非所有情景都適用;說“爬山”?那有點辛苦及危險了;若硬生生將之變成“書面語”,寫成“走山”或“逛山”,就更加不倫不類。

    與“飲早茶”一樣,廣東話中的“行山”有其獨特意涵,一般是指那種較輕鬆的,在有一定海拔高度處進行的、以紓緩身心為主的帶氧運動。在粵語圈中,飲早茶指的幾乎是同一個情景:早上在茶樓裡來個一盅兩件,手執一份報紙,友儕家人間歡聲笑語。

    “行山”就不同了,在廣東和香港行山,矮則幾十米,高則可以行成海拔一千米以上,而澳門呢?最高的疊石塘山也未達到海拔兩百米,而且幾乎每座山都開闢了步行徑,步行徑入口周圍更有泊車區。可以說,澳門的山,真係得個行字。當然,也有一些辦法是可以“登”的,如果你負重二十公斤,由黑沙一邊循石面盆古道,經好漢坡登頂疊石塘山,也能達到鍛煉的效果,只是“路況”十分良好,沒有任何披荊斬棘或手腳並用的需要。




    由於就腳,我行山的地方多為疊石塘山。疊石塘山由早到晚不乏行山者,尤其早上是很熱鬧的,故我多數選擇錯峰出行,接近中午或在下午才行,為的是免卻與人頻繁地打招呼。大部分行山者都很有禮貌,偏偏我是一個比較粗魯的人,好少主動同其他行山者打招呼,別人對我講聲“早晨”,我才會有所回應,其餘時間放空,或許感到自己灰頭土臉不想與他人有眼神接觸。

    我行山的時程有長有短,也有不同目的,有時為了鍛煉,負重重複爬坡,有時則是徒步單純消耗一下,沿途欣賞鳥語花香、奇岩怪石。疊石塘山雖佔了路環島的大部分,但只是一座小山,山小,內裡卻也蘊藏了不少有趣物事,百看不厭。

 登山客間有句說話叫“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說的是山路崎嶇,若你貪看景物,隨時腳下一空,墮下懸崖。雖然澳門的山得個“行”字,但這句話也可適用,謹慎一點不是壞事。

    在澳門的山可以看甚麼呢?如果要看雲景或巍峨的山景,那自然是沒有的。不過,小城的山也不是一無是處,有趣的石景可謂比目皆是,張卓夫的《澳門半島石景》及《澳門海島石景》多有介紹,我這裡就不貽笑大方了。

    我想說的是,在“天鴿”和“山竹”兩個超強颱風過後,部分原本鬱鬱葱葱的山林遭到破壞,顯出了原本的面貌。以疊石塘山為例,能夠看到堅硬的石壁和點綴在其上的岩石蛋,而未來經過山林復育,也可能再難一窺全貌。

    這些連綿的花崗岩石在中國土地上多的是,以西嶽華山為代表,為一整“塊”龐大的花崗岩,佔地約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經風化後形成絕壁千仞,四面如削的獨特地貌。澳門的花崗岩山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了,大多岩石已風化成沙泥,且只停留在有趣的層次而沒有提升成人文景色,要說有甚麼特別,就只能說這是我生活和成長的城市裡一片桃花源,是我自己覺得她特別而已。

    在疊石塘山變得稍為光禿後,我尤喜歡在山南的步行徑,隔着石面盆古道的山谷眺望山北的山坡。可以看到岩石蛋滾下的趨勢,感嘆小小的澳門,也能一窺地質變更的神奇。

    行山徑主要是選風化段開闢,路邊的風化岩壁可看到岩石結構的殘餘,例如石英碎粒和石英岩脈,而在九澳一帶,有時也可發現黑雲母風化後仍維持片層狀態。這些在別人眼中平常不過的事物,卻帶給我這個中年漢在發掘生活樂趣時一些小興奮。






 除了石頭,在澳門行山還可看到幾乎一望無際的海景。在疊石塘山向南眺望,會見到海的多變,或在艷陽底下波光粼粼,或在霧靄之中水天一色,有時承受雲層間射下來的“佛光”或“耶穌光”,有時被大船駛過現出一道水痕,令人錯覺那是一條河流。我每一次看的海都是那個海,每一次都感到愜意。

    尋常的山還有大量尋常物事,例如樹木。作為一個“五穀不分”的人,我對樹木的認知度偏低,除一些易於識別的如榕樹、樟樹、松樹和羊蹄甲等,一般不能分清“邊棵打邊棵”,可喜的是春夏花開或秋冬葉紅,哪怕我記不牢樹木的名稱,美景卻能深印腦海。

    有樹木自然離不開鳥兒。我不知道是自己沒有留意,還是珠海山林面積與鳥類數量反比較大,印象中在當地的山較少聽到鳥兒鳴叫,在澳門則不然,漫步山中,鳥兒歡唱伴隨。在疊石塘山最常見的鳥類是白頭翁、斑鳩、豬屎渣和畫眉等。我養過白頭翁,喜歡模仿牠們的聲音吹口哨,一吹,樹頂便傳來此起彼伏的和鳴。

    斑鳩和畫眉喜歡鑽進樹叢,有時聽到悉率之聲,猜想就是牠們了,然而黑影一閃,才發現那是松鼠發出的,牠轉瞬跑到一棵樹上,又跳到另一棵樹上去。山上的溫血動物還有可憐的流浪狗,見到人就跑。涼血動物有蛇和蜥蜴等,我少碰見。

    要說何種生物山上最多,當然是昆蟲無疑。蝴蝶好像一年四季都有,在春季花期最多,不至於漫山遍野,卻也可體現“蝴蝶谷”的名副其實;夏天有蟬,除平地常見的熊蟬外,還有像蝴蝶一樣飛舞的黃點斑蟬;秋天時蜻蜓群起而出,在水源附近。加入本地的昆蟲知識網上群組,還會發現很多未見過的品種。

    澳門山小,可是行山的樂趣也不是一兩千字就能說完。隨着季節變更,每回上山都有不同的發現,但其實,有時在山上,我也沒有過分刻意尋求甚麼,只是享受午後寧靜如凝固的空氣而已。












Wednesday, May 19, 2021

執到寶

 



鄉魂旅思(六十三、六十四)

執到寶

太皮

(一)撿破爛的孩子


  以前常聽到一句話:“地上執到寶,問天問地攞唔到。” 現在恐怕已沒這支歌仔唱了,皆因將寶物據為己有,是拾遺不報,得負上刑事責任,同搶劫差不多。

  小時候,我卻將“執”奉為圭臬,有一段日子,“執”簡直就是我生命的主旋律。木屋區貧困的小孩子沒零花錢,就算有也只得一元幾毫,想買汽水或雪條就得自己想辦法了。 “執”,就是沒條件出賣勞力的小孩子少有可以獲取錢財的途徑。

  廣州話的“執”由“執拾”引伸出“撿拾”之意,用現代漢語解釋,“執到寶”就是“撿到寶物”,粵語博大精深,有時“執”也隱含着 “運氣”的意思在裡面。我曾在一篇叫《我的工業史》的文章(分二十一期刊於《華僑報》副刊)中提到自己“執玩具”的經歷,那個“執”,按照我們孩子的定義,在“撿”和“運氣”外,更多的是“攞”(拿取)與“偷”。

  除了“執玩具”,我的“執”還有“執紙皮”和“執爛銅爛鐵”,一言以蔽之,就是“撿破爛”了──然而這種撿破爛,同樣包含了幸運、拿取和偷盜的意思。小時候,我和朋友們靠着撿破爛,換得了金錢,也換得不少童年樂趣。

  執紙皮的樂趣比較少,機會又不常有,在《我的工業史》裡曾介紹過一個位於海皮的廢紙收集場,經常有玩具廠用不完的包裝和隨玩具贈送的圖鑑(現在應該值不少錢)大批大批運到那裡準備處理,我們由順手牽羊取走一兩張玩玩,到大規模裝載一輛手推車去其他廢紙回收商處變賣,過程中都是趣味和滿足感,認為自己識得賺錢,非常了不起──幾歲屁孩的心態就是“地上執到寶,問天問地攞唔到”,哪有甚麼守法意識?

  至於執爛銅爛鐵,可說的事就多了!我們先從撿牙膏皮、荷蘭水蓋和易拉罐拉環做實習(儲了一大包,但被大人勸說沒人願意收購就丟了),很快升級至撿易拉罐、啤酒瓶和汽水瓶,一天下來,能換得一元幾角,收穫還是不理想。精誠所至,開始出現有經驗的孩子帶領我們,到地盤廢棄物堆放處、拆卸中的木屋以及垃圾堆中找爛銅爛鐵,一條條鐵枝、一條條電線地收集,開始上門道了,只是成效仍然不大,辛辛苦苦,攢來的錢都不夠吃碗車仔麵。後來,我們便走上了歪路:偷,像“執玩具”一樣,我們仍美其名為“執”。

  我們專揀一些地盤或修路工程所在之處下手,等中午工人休息吃飯,潛入工地範圍內,偷一些新簇簇的一捆捆的電線,得手後迅速轉移,帶到附近的荒廢菜田銷贓。我們用木柴燃燒電線,將包裹銅線的塑膠燒熔,發出惡臭的濃煙四散,大家都知道我們燒銅線了,待燒得七七八八,將火撲滅,撩出一盤黑乎乎的東西來,用木棍打碎那些已然焦化的塑膠,黃澄澄的銅線現出真身,再拿到水塘裡清洗。銅線能夠賣出好價錢,具體多少倒是忘了,總之每次都賣得雙位數,二十多年前,這價錢對小孩來說實在不錯──只是不知道收賣佬有沒有欺負我們,在價錢上打了個折扣(但其實我們也試過在銅線裡面塞入石頭)。除了銅線,還試過將目標對準工地上的鋼材,問人借來手推車,大模斯樣地裝滿一車推去變賣,真不知道那時是怎樣做到的。

  假期無聊,總要找點事幹,不像富裕人家的孩子可以去旅行、上興趣班或者玩家庭遊戲機甚麼的,雖然木屋區的玩意多不勝數,但這種可換來零用錢的玩意有時總會吸引我們一再犯險。可惜的是,這種“搵快錢”的機會不常有,在無東西可偷之時,聽說,有朋友竟然被伙伴慫恿,帶他們到家中廚房(木屋區的布置很特別,他家的廚房離開房子有十幾米遠)將裡面的電線剪掉拿去賣。其實那電線有多長?一兩條電線根本賣不了錢,沒被電死也算好彩。




  (二)“執”出個大頭佛


  我雖然沒參與那次到朋友家中偷電線的行動,卻有更惡劣的行徑發生在我身上。那時,在木屋區與祐漢區之間,有一些臨時搭建的平房,規劃得整整齊齊,當中有幾個屋子,長期不見有人出入。我們一幫孩子閒着無聊,經過那些門窗緊閉的屋子時,認為住客應該搬走了,不知怎麼就臨時起意,要入內看看有沒有住客遺下的物品可以拿去變賣。

  鐵門自然沒法打開,不記得是我還是另一個大膽的孩子趁四周沒人,光天白日之下,拿起地上一塊破磚頭,將窗玻璃打破,打開窗,爬了進去,一看之下,乖乖不得了,房子裡一件家具不缺,明顯就是有人居住,只是我們無緣與主人碰面而已!我們雖然有點驚慌,但既來之則安之,也只好硬着頭皮“執”點甚麼走……我們幾乎不敢亂搜索,只瞄準那些可以在收賣佬處換取金錢的東西,電視機是抬不走的,我便將目光放在電視機旁那種木屋區幾乎每家每戶都有的變壓器上(不知有沒有記錯,以前好像叫“增Watt機”甚麼的)。情急之下,在拔除電插頭時一陣電流湧入我的身體,幸好手縮得快,否則電死也未可知。

  我們抬着那變壓器,循原來路徑退出屋子,卻被一個老者撞見了,也許見我們幾個孩子不好惹,壓下怒火,只以責備的口吻說屋子有人居住,我們幹嘛打爛人家的窗口入內盜竊?我們也不理會那麼多,趕緊跑了。跑到空地堆放着的直徑有一米半的下水道預製件裡將變壓器打爛,見裡面只有一堆緊密連結的細銅線,與相連的器物拆解不開,丟在一邊,不了了之。

  十歲還未到,許多事情的是非曲直還分不清,那時只覺得好玩,管甚麼“叫不問自取,是為賊也”?理得人家的財物受損?直至有一次,差點被冤枉成縱火疑犯,我才對這些劣行有了進一步的認知和反省。

  木屋區隔三差五就會發生火災,有時會燒光一整片木屋(被燒光之處通常會順勢蓋起高樓),有時則會燒燬一兩間屋子,有一回,一間獨立的木屋起火,我們站在一旁看,像看煙花表演一樣,好不快活。那種兩層高的木屋一般住着比較富裕的人,我們便打算等火停了,到裡面去看看有甚麼東西可“執”。

  火被撲滅,整間屋子都快成焦炭,我們正要進入到處滴着水,仍散發着絲絲白煙的屋子,卻被消防員趕了出來,說很危險,不要逗留。但我們明明見到還有其他非消防員的人出入,於是待消防員鬆懈,竄了進去。只見滿目蒼夷,屋裡的東西要不成為焦炭,要不被水弄得不成樣子,我們東翻西找,不見適合拿到廢物回收場變賣的東西,正要離開,卻被一把少女聲音叫住了:“你哋做乜嘢!邊個畀你哋入嚟!你哋知唔知呢度係我屋企?”

  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滿臉悲憤地看着我們,我們大驚,拔腿就走,她卻抓住我們其中一個,不讓我們離開,叫來現場的消防員和警察,說我們偷東西,還懷疑火就是我們放的!我們嚇得不知所措,那剛才趕我們走的消防員知道我們只是貪玩(現在回想,估計他們已掌握真正的起火原因),要我們供出起火時在哪裡,以及進這屋子裡的目的是甚麼,便讓我們走了。

  後來我多次想起那少女的神情、樣貌,我想到,很多我們視為垃圾的東西,可能是人家一直重視的寶貝。我們見到木屋起火高興,但那木屋是別人的家;我們破壞人家的財物,但那可能已是人家所擁有的僅有資產(那位家窮的朋友,家裡不知有沒有錢修理廚房的電線);偷了電線和建材,工人可能就要負責。那少女的家毀於一旦,家中不少寶貴東西應該也付諸一炬吧?見到我們在她家東翻西找,那種傷心和憤怒,也可以理解。

  那次,終於知道了“執”東西可能帶給旁人的傷害,也知道我們以為無傷大雅的事情其實可能在犯罪,那以後,我就較少“執”爛銅爛鐵了──只是仍持續了一段“執玩具”的日子罷了。


Saturday, May 15, 2021

二百倍定律


 

二百倍定律

太皮


    如果沒有記錯,“二百倍定律”最早是由一位日本作者提出的,後來慢慢演變成一種廣泛流傳及被接受的有少許迷信的講法。這講法的內容是:一個人的年薪,往往是其所用錢包價值的二百倍,假設一個人用五百元的錢包,那麼其年薪就是十萬元,若用五千元錢包的話,年薪則能達到一百萬元。


    其實我覺得這講法有些取巧,當中有反推的成分,年薪一百萬的人,當然能用上貴價錢包了,而月薪只有幾千元的,也不會貿然去買五千元的真皮錢包。不過,作為一個迷信的人,在我接觸到這個講法後有點心動之際,竟收到太太送給我貴價一點的錢包了,此後每換一次錢包,價格便往上提升。儘管我沒有計算過是否有兩百倍,但總體來說,薪酬比起以前是增加了的。


    除了錢包的價值,還有一些不記得是否從該書內容蛻變而出的講法,包括錢幣要疊整齊,由小面額到大面額,且不能屈摺,否則財運就不暢。有去過日本旅遊的人該知道,日人對紙幣的潔淨及整齊十分重視,視之為一種禮儀。找贖時,店家基本會按紙幣面額順序疊好放在你面前,而你也很少發現日本的紙幣會如澳門的鈔票一樣骯髒。


    無論是按面額大小還是不能屈摺,我都已在日常生活中奉行了。每次將紙幣放入錢包,都強迫症地要整理好,而澳門有兩間發鈔銀行,我習慣將大西洋的放前面,中銀的放後面,收到港元,則又放在最前面。


    一切都做足,但我發現最近的財運有所窒滯,尤其橫財方面,小注怡情的足球博彩贏唔到,連新春特意花錢做核檢入賭場,也鎩羽而歸。到底是甚麼原因?嗯……我想到了,二百倍定律其中一個關鍵,指出用長形或貴價錢包的人,是不會將錢包塞在屁股後口袋的,那也是破財行為之一。而我,卻改不了將錢包瀟瀟灑灑地塞進後口袋的習慣——啊,性格決定命運,真的。

Wednesday, May 12, 2021

豬腸粉齊醬之大家姐




 豬腸粉齊醬之大家姐

太皮


大家姐並非我的親姊姊──既然有個“家”字,該是用來稱呼家裡人吧?但粵語俚俗,“大家姐”也可用來稱呼沒血緣關係的女性。我現在要說的大家姐,是個孩子王,那已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當年她大概十來歲吧,站在排角海邊那塊刻有“天后廟稅地”的大石上,面海臨風,十分威武。她長得像隻猴子,手長腳長,又黑又瘦,頭髮亂糟糟,我一直沒將她當成女孩。寒暑假,她領着我們一班屁孩也文也武,欺欺霸霸,經常逮着從澳門半島過來氹仔租單車踩的小孩,“老笠”他們的零用錢。好像曾經有一個小孩不肯乖乖就範,她將之連人帶車推下大坑渠,驚動警察和學校,引起一場風波,導致她被母親禁止外出半年。

有一回,我們又從一班外邊(非氹仔舊城區居民)小孩那裡“老笠”到錢,且有三十元之多,一班人興高彩烈,帶着用那些不義之財換來的戰利品──奇香村紅豆雪條,跑到排角去,坐在礁石上曬太陽。未幾,伙伴都脫掉衣服,跳到河口去玩水了,我正要追隨他們,卻被大家姐一把扯住。她將我拉到身邊,用力摟住我,像樹獺抱住樹木一樣。

有時我會覺得自己像她的一隻寵物(這應該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想到的比喻),我年紀最輕,也許長得可愛,她總喜歡把我帶在身邊,把吃剩一半的香腸啊、麵包啊、玉米棒啊甚麼的給我吃──只有豬腸粉她是從來不分給我的。

那天,她逼我陪她看了一會兒海,然後像過去很多次一樣,肆無忌憚地親遍我臉頰,還定睛看着我雙眼,認真地說:“唯特,我愛死你了!”這句話我聽她講過九千幾萬次,我一直將之解釋為年紀較大者對年幼者的愛護──大家姐比我大三歲,那時總覺得她年紀太大,太老了。只是這一次,不知怎麼,那句話有了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很多年後,我從古詩中找到了與之匹配的情感: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感與君絕……

後來,我們一家遷離松樹尾木屋,搬到大炮台山腳的唐樓,那時,這樣的搬家就像移民似的,沒多久,我就與舊朋友都失去聯絡了,自然也包括那說過愛死我的大家姐。老實說,我不怎麼喜歡大家姐,尤其在小孩子直觀的心裡,比成人更重視外貌,沒有其他社會、經濟、人生觀、性欲和心理的因素令我如成人一樣喜歡長得不討好的女子,於是我的意識也將有關她的記憶打入冷宮了。

直至很多年後,我在街上重遇大家姐,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年,大約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後期,我剛上澳門大學,又在馬會電話投注站找了份兼職,生活重心忽然又回到氹仔。有一回,我撇下電單車不用,走上舊澳氹大橋,滿懷心事地向半島方向走去。快到駝峰的時候,遠遠見到迎面來了一個女子,我不知怎麼就感到厭惡,像被甚麼人破壞我的計劃一樣,真想衝到她面前沒頭沒腦地大吼:法例規定,行人與旁邊的行車道一定要逆向而行,你與車輛同一方向,你知不知你違法啊!你個死八婆!──但當那女子走到近前,我把話嚥下了。

那年輕女子長得高佻,身材豐滿且玲瓏浮凸,皮膚白晳,大眼睛一瞇一張,飄逸的長髮偶有幾撮隨風吹起,在夕樣的映襯下,活脫脫就是我夢中情人的模樣。我失神了,以至我與她越走越近也沒注意到,直至我倆面對面碰撞在一起,彼此嚇一跳為止──我失神於她的美麗,她又因何失神呢?只見她一個不穩,差點便向馬路倒下,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電單車呼嘯而來,我嚇得(這些理由不知是否充分)一把拉住她的玉臂,以免她被車撞到。

她一怔,向我看了一眼,道聲“多謝”,我鬆開手,她側着身子從我身邊經過。我也側身避讓。行人道大窄,她的胸部豐滿,而我因操練之故,也有一點胸肌了,如此一來,空間似乎更小,一陣觸電的感覺傳來,不得了,我們上身的敏感部位發生了千分之一秒的短暫相觸!

如此的艷遇,也足夠回味一陣子。我不敢多望她的背影,轉過身,飄飄然地繼續路程──彷彿忘記自己原本打算要做甚麼。

“唯特!”

走得幾步,一把聲音像一張有倒勾的網將我攫住,我大驚回頭,只見那女子竟向我跑過來,她二話不說,抓着我的手,跳腳道:“真的是你!唯特仔!我啊!”





“你?”我的雙眼睜大,眼球代替嘴巴說出了這個字。

“我啊!大家姐!”

“大家姐?”我驚訝地呼出聲。

儘管大家姐被我驅趕到意識底層,但實際上她是我這一生人也不會忘記的……手長腳長,黑黑瘦瘦,三兩下就爬上大岩石,見到外來小孩就拍打他的頭兇神惡煞地說“o靚仔,有冇錢”的大家姐……她,怎會是眼前這個美人?

“你不信嗎?你看──”她見我疑惑,突然扯下前襟來。

金光乍現。

當然,那金光不是真正的金光,而是我的心理作用而已,我差點沒條件反射地用手遮眼。定下神來,只見她的右胸口上,有一大一小兩顆緊靠着的痣。大家姐小時候常常脫光衣服在河口游泳,那兩顆痣我已見慣見熟,就像長在我的身上一樣。

我證實了眼前的美女就是大家姐,那個說過愛死我的大家姐,然而,我的雙眼卻一時間沒法從她胸口黑痣及附近區域移開,而是進一步將焦點移至那條深深的乳溝上,有種深入敵陣,視死如歸的感覺。

“看甚麼看?”大家姐將衣襟拉好,扯着我的耳朵一把將我拉過去,像小時候般大喇喇地摟着我。那心跳的感覺並沒因我得知她的身份而有所減弱,反而更強烈了,我知道,我的臉一定好紅,紅得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阿姐我心情不爽啊,你陪我去吃豬腸粉啦!”就像TVB的電視劇般,剛好就有部空的士出現在我們面前,大家姐一揚手截停的士,拉我鑽入車廂。

未幾,我們到了三盞燈一帶的小店,一坐下,大家姐就叫:“大腸粉齊醬,多辣!唔該。”點完餐,她轉過頭來看我,雙手托着雙腮,露出滿足的神情。女人對其喜愛的美食,有時會出現失控的情況,正如她們愛一個人,也會歇斯底里一樣。大家姐從小就喜歡吃豬腸粉,是那種預製好放在蒸籠裡、圓條形捲了很多層的,而非現叫現做的布拉腸,比起後者,前者似乎更名符其實。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父親買了布拉腸回來,還說有叉燒在裡面,硬逼着她吃,她氣得離家出走,三天不回家。──這又可作為一個比喻:就像某些女子只愛一種類型的男人,其他類型從來沒勾起過她們的興趣,遇到這種女子,不合條件的男人應該儘早知難而退。

我也叫了一碟腸粉。剛才上車後,我們幾乎沒再說話,她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像發現了甚麼寶物般,不願放手。腸粉來了,我們也只是默默地吃着,大家姐一連吃了三碟,嘴角和雙頰都是甜醬、麻醬、辣醬和芝麻,襯着她白晳幼嫰的臉容──那簡直是克里姆特的一幅畫,臉上有不能描畫的美麗與哀愁……對,哀愁,我從她的眼睛看到了哀愁。末了,她心滿意足地看着我,摸一摸肚皮,甜甜地一笑。只見她伸出粉嫰的舌頭,將臉上的醬慢慢舐乾淨,舌頭夠不着的地方,她就用手指擦下來,再用嘴巴啜乾淨了,最後才拿紙巾擦拭。大眼睛又朝着我瞇了一下。

來源:https://m.xuite.net/blog/cats_eye816/hkblog/142258316

來源:https://travel.ettoday.net/article/768299.htm

“感到你的目光一直進入我的身體,在裡面探索、感覺、吮吸着我整個的生命,這時我相信,盲人重見光明……”我腦海內莫名奇妙地出現了茨威格小說中的這句話。

我看得痴了。我有一種心腔空空洞洞的感覺,像從瀑布跌落河上,再坐上過山車,一直爬升,升上太空,化成微塵。是的,我好想好想跟這樣的女孩做愛,但我更想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吃東西、看着她笑、看着她將我化為烏有。我感到宇宙毁滅了。

故事確實向着我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我與大家姐重遇那天,我們就開了房做愛。我甚至也忘記吃完腸粉至開房的中間我們說過甚麼、做過甚麼,我只知我要這個女子,我要將她融入我的身體,我要將自己融入她的身體,然後一起消失於世上。那晚我確實有點荒亂,草草完事。大家姐翻過身來趴在我身上,像小時候一樣,親遍了我的臉,笑道:“唯特,我說我愛死你!我等了這一天等了很久,我一直都愛你,我不要再讓你走。”

我忽然又硬了──同一時間,在我的胸腔中,升起一種亙古的、洪荒的、無垠的、廣袤的、循環不息的情感,還有時光流逝的哀愁,我捧着大家姐的臉,我看着她雙眼,我看到了站在大石上那瘦瘦削削的背影,看到她光着身子幫我擦乾頭髮的情境,我終於記起,她為了教訓一個用粗口罵我娘親的外邊孩子,死命地將他的頭按在大坑渠的臭水裡,差點弄死他……我也記得我被沖出大海,她拼命地游出去將我救回來,自己反而差點遇溺……

其實,離開氹仔、松樹尾、黑橋和排角後,我的人生都在失意中度過,先是父親去世,後來是母親的長期失業,再加上我難融入新的群體而飽受欺凌,生活真是不能更糟。高中時,很不容易與一個女孩子拍拖,我以為找到了洪流中的浮木,上大學後卻發現她背住我一直與我中學同桌相好……我難過得要死,更要命的是,我母親又因急病去世了,雙重打擊,天誅地滅。那天,我走上舊澳氹大橋,打算跳橋自殺──是的,我沒講大話,我真的想自我了結。那時澳門的環境,也沒予人任何希望之感。周圍都死氣沉沉。沒有希望。我不死,實在找不到任何出路,我好累,我好怕……但隱隱約約中,懦弱的我又希望得到救助……像我童年時一樣,總是得到某一個人的救助……

那晚,在酒店房中,我哭得收不到聲,雙眼是缺堤的河流,要將哀傷沖走。大家姐溫柔地將我抱在胸前,緊緊地,緊緊地。不知為何,我下半身的欲念與我上半身的愛意分開了,一切都變得神聖,一切都變得童真,一切都變得明淨,我不敢再冒犯大家姐半分,只一直哭到天明。

我感到我們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童年時,排角海邊的礁石上,正被太陽曬着。我們眼前可看到脫光衣服的玩伴在嬉水,而我和大家姐卻是成熟的軀體了,我們十指緊扣,正同時轉過頭來看對方,相視一笑。我們接起吻來,任由時光流逝,環境轉變,紅樹林淹没,賭場高樓蓋起……畫面旋轉、扭結,只有我和大家姐仍然緊抱一起。




我終於知道,這些年來,我將大家姐的印象植根於心,在腦海裡不住美化她的形象而不自知,我的夢中情人,其實就是經過美化的大家姐,也許是愛人間的心靈感應,現實中的她,也慢慢朝住我心靈中幻想的形象成長、蛻變,以一種天使般的姿態重新出現在我眼前。

原來,我一直愛着她。

有一種愛叫從一而終,上天知道我們的生命短暫,不願見到我們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早早給你一個注定的愛人,而我的愛人是大家姐,貌美善良的大家姐,上天待我不薄啊!

今天是我們結婚十五周年紀念日,將這些經歷寫出來,只想說明我是多麼的深愛我的大家姐,請大家做證!

(老婆,我都將我們的故事講給大家聽了,你還不肯原諒我嗎?信我,我真係冇偷食!)

(甚麼?要是你還是小時候那馬騮似的樣子我會否愛你?會,當、當然會!)

(畀我返屋企得唔得?至少,畀我攞返套西裝啦,明天要開會呢……)


(好時光小說系列‧二)


Saturday, May 08, 2021

共享單車



共享單車

太 皮

    二十年前在蘇州讀大學,喜歡騎單車到處跑,尤其愛感受夜間寂寞而又自由的時光。有時由晚上七八點,騎到凌晨三四點,誤闖到陌生的街道,以為自己進入了迷離空間,那些地方往後是再也找不到的,我如武陵人一樣已不復得路。

    在澳門,我無法如在蘇州一樣騎車闖蕩,一來澳門的道路不適合,二來家裡也沒有地方安放一輛單車。也許,駕駛電單車會有一點類似的體驗吧,只是騎電單車要遵守如駕汽車一樣的交通規則,不能為所欲為,最要命的是燃油要花錢,且坐超過半小時我就屁股痛。

    後來珠海開發慢行綠道,對我來說算是尋得一點慰藉。曾經與友人租車由拱北騎到淇澳島,往來數十公里,途中還遇到白海豚,也與妻子一起騎乘過,有些美好回憶。然而綠道出租單車的承包商極不友善,騎過幾次就沒有再去了。

    以為自己與單車無緣,共享單車的出現又令我看到一絲曙光。記得當時我下載了應用程式,上傳資料,交上押金,可是遲遲不獲核准。不知是我樣子有可疑,還是負責審批的臨時工不知回鄉證為何物,我最終都放棄了。不過,我與單車並未緣盡於此。去年第三季重新通關後,我到珠海做些事,發現街道上出現了無須押金,也無須申請,只要用支付寶掃碼付款就可以使用的共享單車,大喜過望,在友人的指導下成功租用,之後接連幾次北上都要踩上兩三個鐘,一解心癮。我騎着單車走進橫街窄巷,而不局限於海邊,尋找大學時的少年情懷。可惜的是沒有機會騎車夜遊,否則更完美了。

    其實澳門這麼小,騎單車通勤也是不錯的選擇,但正如上文所說,澳門的道路環境不適合騎車,而澳門市政管理極嚴格,根本沒有可能讓單車隨便停泊。然而,撇開共享的概念不說,單說單車出行,能創造條件讓單車成為交通接駁的工具,也很不錯。

Wednesday, May 05, 2021

第一次拿到Google廣告費,卻被銀行吸血了




第一次拿到Google廣告費,卻被銀行吸血了

太 皮


    大概在2006年開始寫blog,如果將還未有blog概念的PChome個人新聞台也算上的話,時間還要往前推三年。當年寫blog無非是趕潮流,想記錄一下生活並與友人互動,甚至有過一點想紅的幻想,不過寫blog的人實在太多,優秀的更是比比皆是,我的blog只淪為我此件死肥青的放腐平台而已。隨着社交網站與短片分享平台湧現,blog已成雞肋,它的存在與否,對很多人來說已不重要。

    我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態,仍然保留着當年的blog。在經歷幾年停頓後,作了一些整合及內容的刪減,近兩年開始會將已發表的文章排期同步上傳至兩個blog,包括Google Blogspot的“太皮的blog”(最早叫“愛比死更冷”)及新聞台的“一向年光有限身”。後者借助平台優勢,目前所上傳的文章幾乎都有四位數字點閱,blog每日也有三四百人次瀏覽,使我賺到不少虛榮感;前者沒有如新聞台般有首頁作為平台,但自由度較大,我以前曾花不少心血經營,難以割捨,儘管現在每天只有數十人次光顧。

    用Blogspot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插入Google Adsense廣告,賺取收益。Adsense的廣告費主要透過兩個標準釐定,一是廣告曝光率,二是廣告點閱率。我於2007年中就開始在blog中貼上Adsense廣告,由於要達到一百美元的收益Google才會於當月月底結算和支付一次,而我的廣告收益多年來一直停留在數十元上。在經過漫長的十幾年等待後,最近,我終於收到Google寄來的支票了,一共101.73美元。

    其實Adsense好容易就會因為可疑的點擊而取消blog的廣告費,可知這十多年間,只要有某人胡亂點擊,我就無緣收到支票了。與網紅透過YouTube等短片網站廣告賺錢不同,一般“個體戶”靠文章廣告所得有限,尤其我的blog根本不紅呢!收到支票,儘管所得甚少,但老實說,興奮還是有一點的,畢竟這是一次歷時十多年的體驗啊!

    在blog置放廣告,歷時十多年,我終於賺到等值800多澳門元的收益(未扣除兌現支票的手續費),下次達到100美元的支付門檻,相信要再多等十多二十年吧!這長尾理論的“尾”,長得有點誇張。

    講錢好像很市儈,但任何事業乃至興趣,沒有金錢支撐,往往無以為繼。因家裡條件差,我成長階段產生過的興趣多數胎死腹中,後來接觸到寫作,知道只需一疊原稿紙、一支筆、一瓶塗改液,再加上一封貼了郵票的信封,就可以支持我發作家夢。這個夢,我一直發到現在。

    我寫作的濫觴沒有任何高尚情操,只想賺錢。這與年少時被師長灌輸的知識相違背,因此都不敢思考寫作賺錢的成功率有幾多。不能否認寫作為我生活帶來了美好,但也不能否認,若單純以寫作來支撐生活的話,在小城只會落得等救濟的下場。

    作家夢我仍在發,卻已沒有強烈的鬥心,已接受現實加諸身上的平凡,存留的是一點“責任感”,想為時代留下一些側寫,讓後人找資料時偶拾到鳳毛麟角。如今,既然以平常心寫作,相信已不能有大作為,也不會成甚麼氣候——扯得遠了。

    勵志書作者說,窮人與富人的分別,主要是窮人思想負面,我正如此。貧窮限制了想像力,加之屢屢碰壁,我總抱住“唔得”思維。澳門的短片媒體、外賣平台乃至電子支付功具等相繼發展,我都以為“唔得”,事實證明通通掂檔,成功人士大力打我臉。

    對於澳門這個生活相對輕鬆的小城能否出大作家,我還是認為“唔得”,尤其以金錢衡量。但我不排除有人會成功,或有作者能靠網絡廣告等收入養妻活兒,畢竟不是所有掛名作者的人都如我一樣水皮。在寫作上,我還是安分守己,賺賺稿費,在臨退休之前再收一次Adsense廣告費吧。(原載澳門日報,原標題:廣告費)

(最慘痛的是,我後來在澳門大X洋銀行兌換這張Google的美元支票,被收取了200澳門元手續費,這200元等於我的Blog白幹三四年了,所以千萬不要對寫作產生興趣,去做銀行吧!)

Saturday, May 01, 2021

奔跑吧!外賣仔

力報圖片

澳覓界面

mFood界面




奔跑吧!外賣仔
太皮


家住石排灣,深感外賣平台重要。以我所住大廈為例,方圓半公里都沒有食肆,距離最近的也打烊得早,且出品不合我胃口,在外賣平台出現前,叫個晚飯都有點難,隔島如隔市,半島的食肆不用想,氹仔肯送的也不多,就算送,等的時間相當長,除非願意餐餐食Pizza。要是自行外出打包,一來一回得花一兩個小時,休假時要解決一日三餐,對我們這些住在“remote city”又不常煮飯的人來說,稱得上費煞思量。

對外賣平台的經營者,社會上有不同見解。我佩服他們看市場的眼光,移植內地部分成功經驗,在澳門這個保守的城市開發出一片藍海;我也要稱讚打破壟斷的經營者,儘管其本身財雄勢大。有競爭才有進步,現時兩大平台平分秋色,整體提升服務水平,客戶得益。

外賣平台成功,離不開基層從業員——“外賣騎手”(或諧謔叫法“外賣仔”)的貢獻。不知有沒有機構做統計,我相信從業員不少,尤其在疫情中部分居民收入大減而入行的情況下。我每個月接觸不少騎手,只見年齡由二十多至四十幾,主要為男性,大多誠懇有禮,會向客戶道謝,也會為食物遲了送到而道歉。花個幾塊至十多塊的配送費,省時方便又有服務,我認為值了。

有時在街上見到外賣騎手停下電單車,小跑着奔進大廈,要盡速將外賣送到客戶手上,此種熱愛工作的場景在澳門較鮮見,令我有點感動,畢竟這個城市有點慢條斯理。 當然,騎手的表現是為了盡量接更多的單,賺更多的錢,但這也正正體現了他們對自己的生活負責,對自己的工作負責。這種肯小跑着將外賣送到客戶手上,說一句請慢用,再對倘有的貼士表示感謝的人,我相信無論從事任何行業,都好大機會會是一個好員工。

曾在網上社交平台看過一則有關外賣騎手的感人故事,印象中有文友寫過,但忍不住要再提一次。一位騎手送外賣時因交通意外受輕傷,到達配送地點,致電顧客說明狀況,表示未能“爬”上六樓送餐,望客戶下樓領取。惟顧客堅稱不便,騎手只好忍痛上樓,卻見顧客原來是一對老人,男的坐輪椅,女的雙目失明,家中還有患上唐氏綜合症的兒子呢。老人甚少訂餐,那一餐,是為了給兒子慶生。

騎手恍然大悟,難怪對方說不便呢!他感到對方生活不容易,心裡正五味雜陳,而想不到的是這家庭竟蘊含巨大善意,老人掏出三百多元,要給騎手湯藥費。騎手始料不及,堅決不取。故事並未結束,騎手對老人的善意難以釋懷,過了幾天之後,自己掏錢買了一些食物,送去給他們,騙說上次外賣有破損,店家特意賠償的呢……其實那騎手生活也好不到哪裡,正值疫情大潮,原本從事博彩業的他收入大打折扣,才當上外賣騎手幫補生計……

在繁瑣的世俗生活中看到如此情真意切又毫不渲染的故事,一股暖流襲進心頭,令我對外賣騎手多了幾分尊重。

外賣平台和外賣騎手,對不少人來說,已是生活的一部分。有些顧客對外賣騎手有怨言,平心而論,我未遇過十分差勁的對待,也許我住在易於搜尋的電梯樓,無緣領受騎手找不到地方時的怨念,而騎手是否有“爬”上幾層樓送達外賣的糾紛也沒有出現我身上。我可能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痛,但對騎手的工作是肯定的。

最後,我希望騎手拼搏還拼搏,在駕駛電單車時尤應注意安全,無論騎術多麼精湛,也要保障自己、保障他人,更不應該駛上行人道橫衝直撞,要替同行想一想,維護一下辛苦建立的形象。也許騎手的危險駕駛,當中有公司限時送達的政策“從中作梗”,但無論如何應安全第一,飢腸轆轆的顧客在公在私都不想騎手出事,更不用說騎手的至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