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November 30, 2022

文學酸言

 

澳門銀河山里餐廳的會席


文學酸言

太皮


  曾經不止一次,與寫作界外又不常見面的朋友寒暄,被對方稱讚我“能夠保持寫作這個習慣真好”。老實說,聽到這種“讚美”,我總有點不是味兒,就像我拯救了一個溺水小孩後,小孩母親劈頭說我游泳姿勢多麼優美一定久經鍛煉,而非稱讚我捨身救人的美德一樣。難道我能夠恆常發表作品、有時還能夠獲獎,只不過因我有寫作這個習慣,而非作品有過人之處嗎?


  我不知道。與很多人相比,我的所謂作品不值一哂,甚至不值一讀。在大部分人心目中,寫作(包括發表作品)實在沒甚麼了不起吧,就跟公園裡下象棋或者跳健身舞一般,是種普通愛好,大家都可以玩,只是他們玩其它玩意而已。要是有人寫作並投稿了,報社卻不予發表,他們會說不是自己寫得不好,而是報社有審查,文學界小圈子,太皮或水皮或七頭皮之流識得編輯而已。是這樣嗎?不知道,反正能夠寫作、能夠發表作品真不是一種值得認屎認屁的事。


  我自然不應把自己看得過於重要,也不該幻想自己如何了得,可是我相信寫下的小說或散文或詩歌,自有其存在意義,連自己也不信,連自己作品也瞧不起,你活下去還有甚麼意義?有句電影對白說得好:如果你有一個夢想,你就去捍衛它!


  可是,在澳門寫作者要獲得認同不易,無論用市儈的眼光去衡量,或者以心靈的角度去看待。好了,終於有澳門文學獎和中篇小說獎了,這樣的平台應該可以遴選出好作品好作者吧?然而,本地區文學始終被認為水平有限,甚至有一種潛台詞,認為連本身優秀的評判一飲澳門的水也會變得像是很糟糕似的,選出的作品會有問題了,有時獲獎倒不應值得慶賀,倒好像做了賊一樣要誠惶誠恐,也許,也許只是我疑心生暗鬼。甚至都有人思考澳門文學比賽應否有繼續存在的意義了。當然,與台灣每年上百個文學比賽相比,澳門平均每年只有一兩個的公開文學比賽,還是應該生存下去吧?

  

  不過,我想說,時間對一切都是最佳證明,真金不怕洪爐火,是金子總會發光,寫得好寫不好實不是自己說了算,要是最後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在製造垃圾,也起碼寫過一場,認認真真對待過自己的志趣。


(二零一三年九月二日)


Saturday, November 26, 2022

(金漆皮毛)大小澳門

 

大潭山上眺望澳門半島及珠海


(金漆皮毛)

大小澳門

太皮


(一)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我有位住在路環的朋友在新口岸找到工作,儘管她有電單車,但首先想到的是要找工作地點就近的房子租住。當年半島往返路環,實有現在來回澳門與中山的感覺,一到晚上路黑人稀,怕如都市傳說般,獨駕電單車,會多一個“人”坐在背後。

    以前澳門人在本地的活動軌跡確是比較局限,住在中區的在中區上班,住在北區的也少有跑到離島打工,每遇雨天,只能眼見為憑,以身邊朋友同事為證,以為暴雨籠罩整個澳門地區。現在不同了,隨着城市發展,職住不平衡,澳人日常活動軌跡擴大,由路環趕到半島返工,乃至由三鄉經關閘跑到路氹上班,已成常態,這些“長途跋涉”者,在雨天積雨雲遍佈不均時,便會遇到“奇景”:半島(或珠海)艷陽高照,離島(或澳門地區)暴雨如注。

    近十年我住在路環,幾乎每天都要過大橋到半島上班,天氣不穩時,那“奇景”便常看到,每見電單車駕駛者不知闖進雨區,趕緊穿雨衣,十分狼狽。忽感澳門好像也有一點“大”。

    澳門由一九一二年的十一點六平方公里,到二○四○年預估的三十六點八平方公里(還未包含佔“半壁江山”的橫琴),確實在變大。當然,說有點“大”,我是十分心虛的,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現有面積四十平方公里左右,比二十年後的澳門還大。

    不過,我常有這種想法:不能以內地省市的地理概念來套在澳門之上。

    內地一條自然村裡住的人,往往不比澳門一幢“新邨”(大廈)裡住的人多,而前者的土地面積是後者的好幾十倍;又以旅遊景點為例,內地一個景點到另一個景點,往往得花幾個小時車程,一天只能遊一兩個景點,遊客千里迢迢來到,哪怕景點不大,總得花半晝來流連一番。澳門則不同矣,景點之間緊湊,既然路程短,在某一個景點留連太久,好像太過浪費,形成了一下子就遊完的感覺。

澳門:郊外的山、高球場、監獄、發電廠、機場跑道及港珠澳大橋在一張圖中顯現。



(二)

    試想,如果花半天時間才能由住宿地點去到大三巴牌坊“景區”,遊客好大機會有半天時間自由活動。大炮台、關前後街乃至白鴿巢公園,可能會遊了個遍才走,相應的配套旅遊設施和商業活動也勢必應運而生,那麼,遊客便不會有一下子就玩完的感覺了。

    當然,這只是幻想,無法印證,但以此為例,單從土地面積或人口規模來判斷澳門的社會現狀,一定會出現盲點。比較合理的做法,應該是建立特定的計算模型,將包括土地面積、人口、GDP、口岸數量以至外國人口的比例納入計算條件,才能真正得出維持澳門社會運作所需的服務規模等數據,包括旅遊設施、公共服務乃至公務員的數量等。

    是否土地小人口少,提供公共服務的規模就一定跟着小?我看未必,以居住空間為例,外國一些面積大的城鎮,居民所居住的獨立房子愛怎麼搞就怎麼搞,就算有糾紛,也是兩三戶之間的事。澳門則不同,你僭建一個天台屋,影響的是成幢樓,你外牆維修,正常來說要協調大廈的幾十個乃至上百個業主。一個緊湊型的城市,要管理得好,需要的公共資源也許更多。

    有很多事情,是只會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才發生,而澳門尤其奇怪,幾乎整個城市都是中心區、口岸區、旅遊區和居住區。因此,單純以土地面積和人口數量的比例來比照外地與澳門的情況,是會存在誤區的。就像香港七百五十萬人口有九十名議員,按比例的話,澳門的議員數量應該只需九名左右,現在卻有三十三名。當然,這只是感想,不是研究,不要期望我有進一步的闡述。

    可以肯定的是,澳門小中見大,既是小城市,又是中等城市,中等城市的人口住在小城市的土地上,產生的社會問題不比大城市的少或小。

    不過,話說回來,澳門的地理空間小,確是一個局限。澳門,有“擴大”的需要。


路環登山


(三)


    有時看“小紅書”有關澳門旅遊及美食的帖文,只見博主都在宣揚澳門的美好,但來來去去拍的景物和介紹的食物都是那一些。當然,如果愛澳門,世遺建築和橫街窄巷確是百看不厭的。只是也有不少人“呻悶”,說澳門沒有好玩的,而且吃,拼不過廣州,購物,又拼不過香港。事實上,澳門的優勢是各種混血,包括風物、美食和人文風貌,這種混血才是澳門社會和旅遊業的根本。

    誠然,在新冠疫情影響下,內地居民幾乎沒法出國,也不方便出境到香港旅遊。澳門抓準了香港缺位的時機,成為唯一出境遊目的地,但是風光不能長久,新冠疫情總有一天會結束,到時內地旅客對香港及國外“報復式”旅遊,澳門或再受衝擊也說不定。

    在旅遊業上,澳門過去一直是屬於“大香港”的一部分,無論針對外國或是內地旅客,“香港遊”很大程度包含了澳門。我想,澳門旅遊業何不趁着旅遊目的地的名聲鵲起的時機,也發展“大澳門”概念呢?因利成便,將橫琴乃至整個珠海納入澳門旅遊的概念。似乎,澳門只能借助橫琴粵澳深合區,才能解決各種發展的局限,包括旅遊業。澳門的法律定得太死,反而橫琴可以有“走盞”的空間,例如澳門做不到的夜市;相比將橫琴變成澳門的一部分,我更希望其保留自身特色與優勢,只特別在通關上作出一體化的便利。

    澳門賭權開放至今已二十年,六大博企在管理經驗及業務素質上均有極高水平,而且當初的政策傾斜,令博企在資源上擁有極大優勢。如果說澳門有甚麼是令人認為首屈一指的,相信非賭博莫屬,然而,賭博是一種掠奪,不會產生價值,如何透過賭博所得,產生價值回饋社會,不枉澳門人的犧牲呢?為讓澳門旅遊業發展成“大澳門”概念,六大博企可再出一分力。(原刊於《澳門日報》)

Friday, November 25,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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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November 23, 2022

將生活還原成草稿

前幾天吃的拉麵



 將生活還原成草稿

太皮


  其實在與友人感傷blog之盛世已過之前,我已經悄悄地對自己的blog動手腳了,我將接近四百篇已發佈的文章,一律勾選,按下“還原為草稿”的按鍵。從六百多篇文章中篩選四百多篇出來,並非一件輕鬆事,而且有點傷感,就好像要跟某個朋友(那位朋友叫“過去的自己”)道別似的,但一想到只是將文章藏起來,未來還可翻出來一一細味,也就釋懷了。


  將blog文隱藏有多個原因,最重要一樣,是發現自己將私生活描述得太徹底、太毫無忌諱了,而一些情感的描寫,肉麻處更令現在的我冷汗直冒,堪比《詩經》〈谷風〉怨婦的喟嘆,已婚(所謂)小說作家再讓此種有失體統的文字留存世上,簡直是不知廉恥!


  不少網誌中,我盡力扮演一名失意青年,終日活在悲情氛圍之中,潦倒貧困,滿目蒼夷,賭波未嘗一勝。其實自己人生是否那麼失意呢?想深一層也不盡然,只是言過其實,況且,人的願景對自己影響極大,你老是覺得窮,你就一定會窮,六合彩也不會給你機會中。那些文章不但影響自己,也可能影響到無知少年,不宜繼續公開。現在我相信,人的心態不可負面,要常懷感恩愉悅之心,窮困失意就會離你而去,最緊要信自己、信生活周圍還有很多好人。


  再者,當時工作環境面對許多人和事都比較容易抽離,常對看不過眼的社會時事大放厥詞,但求痛快。此一時彼一時也,換個角度看看,我那時的想法未免過於輕率,當然這也沒甚麼問題,問題是當我看到現在有文化、有學術水平、肯寫文章的本地年輕人越來越多,對比起來,我的舊評論文章所體現的知識水平實在低下,理論更是等於零,整個風格十分山寨,一直放在網上,只會令我惶惶不可終日,故此一概隱藏,當作為澳門文化界略盡綿力。


  我還將一些無聊透頂的、直接間接罵人的,或未經朋友同意而將他們照片放上網的文章收回了,但求安心。由二零零六年至2012二零一二年,每一年的文章餘下十至五十篇不等,那些與我一樣八卦的同道中人,還可以找到肥佬我過去生活的蛛絲馬跡。我大可像有的朋友一樣,將整個blog隱藏掉,可是,想到它曾經陪伴過我度過不少孤寂失意或熱情美滿的日子,見證了我的悲歡離合,我就不忍痛下殺手。


(二零一三年八月十二日)


Saturday, November 19, 2022

(金漆皮毛)王冠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王冠

太 皮


    小時候弟弟曾跟我爭拗,說身處的這個接鄰廣東珠海的城市名叫香港。我比他年長一點,認識得較早,堅稱這裡叫澳門。他不信,我們爭論良久。過去澳門人都看香港電視台,這是宇宙的常識,劇中人開口埋口都是香港,澳門?是“過大海”。小朋友耳濡目染,“妄稱”澳門做香港也不足為奇。流行文化的影響力不容忽視。那時,有些香港朋友還好意思問澳門人有冇電視睇呢。

    除非曾經留學英國或在英國生活過,否則大多數澳門人理應對剛去世的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不會有甚麼感情可言吧。不過,也是拜香港影視作品所賜,我們不但對英女王的形象十分熟悉,一些與王室沾邊的用語,在我們成長時期也是琅琅上口,例如“皇家香港警察”、“皇家飯”、“事頭婆”和“皇后大道”等。影視畫面中,常看到警察向關二哥上香後,鏡頭一轉,就站在女王頭像下雄姿英發。

    港元一直是澳門的“流通貨幣”,女王頭像的硬幣我用過不少;小時集郵,收集到的外國郵票有一大半都有英女王肖像或王室元素,皆因靠發行郵票賺取外匯的英聯邦小國不少。也許我們都不知道有過甚麼葡萄牙總統或澳門總督,但女王的名字,還有她家族的菲利普親王、查爾斯王子、戴安娜王妃及威廉王子等,大概可以倒背如流。

    沒有英國全球性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影響力,英國王室也至多像丹麥王室一樣,偶爾出現在足球賽場上引人注目,但英女王自有一種特殊魅力,與其把她看作政治上的女王,我更願說她是文化形象上的女王。

    這位剛去世的老婦人與澳門大多數人沒關係,但不能否認,其實又很有關係,至少,在記憶中佔一席位。也許,大多數人(不限於澳門人)對英女王的悼念,只是悼念一個時代,只是自傷自憐青春不再年華已逝而已。

Wednesday, November 16, 2022

(金漆皮毛)暹粒舊憶

 





當年拍下的一些旅遊照


(金漆皮毛)

暹粒舊憶

太 皮

    由於篇幅所限,上周專欄原擬寫的一些內容被自己刪除了,結果文章出來的效果,好像我十分討厭柬埔寨似的。

    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柬埔寨,那個國家留給我頗美好的回憶。大概在六七年前,我曾獨自去了一次暹粒,四日三夜,我包了一輛篤篤遊覽吳哥窟、崩密列、巴戒寺和女王宮等遺跡,晚上就在著名的酒吧街消遣。在陌生國度燠熱的街道上,藉着啤酒帶來的微醺,我肆無忌憚地觀察着其他肆無忌憚的遊人,放開喉嚨吃高熱量食物,感到實在的愜意。

    包車費用很便宜,一天也才十八美元,那個叫陶爾的車伕是一個沉默的不耍詭計的老實人,省卻了不少交通接駁的煩惱。由市中心去崩密列路程約七十公里,一般旅遊建議都是坐麵包車去的,但我知道陶爾需要錢,加上前一兩天的友好印象,便讓他載我到那裡去。先不說路途遙遠,單身客人如此顯眼,路上不知會發生甚麼事,而我還得不斷抵受炙熱的風吹襲。

    我多年來獨自旅行都未試過遇劫或碰上真正惡劣需要救助的情況(抱歉我還未去過比較會欺負亞洲人的歐美國家),那次亦然。沿路風光明媚,兩旁的農田、原野、鄉村、吊腳屋和綠樹飛掠而過。那些農田產出的稻米,也許我在澳門吃過吧!最近本地有入口柬國的糧食了。還有那些陽光,那些慵懶的雲,前面是陶爾瘦削的背影,雖然只是短短的旅程,卻有難以忘卻的印象。

    吳哥窟廊廡壁畫和女王宮的浮雕上描繪的是印度典籍《羅摩衍那》及《摩訶婆羅多》的故事,那時沒能花太多時間欣賞,已暗暗許下願望,有生之年一定要再來。加上後來曾到印度觀光,翻閱了些資料,對印度教文化又多了一些認識,重遊吳哥窟的願望就更強烈了。

    身邊不少朋友都對柬埔寨(其實是暹粒)讚不絕口,認為民風純樸,消費廉宜,想不到最近形象變得十分負面,不禁令人惋惜。(原刊於2022年8月29日《澳門日報》)

Saturday, November 12, 2022

(金漆皮毛)菠蘿包

菠蘿油(互聯網圖)



 (金漆皮毛)

菠蘿包

太皮


    印象中,筆者小時候買到的菠蘿包只是五角錢一個,現在有的售價已上十元,有生之年會否見證賣到一百元呢?難說。

    慶幸的是,市面買到的菠蘿包還是小時候的味道,儘管有人在它身上搞了很多名堂,最受歡迎的仍是原味菠蘿包。

    大概不會有人會為怎樣的才是正宗菠蘿包而爭論吧?菠蘿包,就是在尋常有蛋奶成分的甜麵包上,加上一塊鬆脆酥皮,吃起來味道甜滋滋的。那塊酥皮經過烘焙,一般會龜裂成像菠蘿的外觀,有麵包師會特意刻劃,使之更像菠蘿。不過,蛋撻的底皮叫酥皮,餡餅的面皮也叫酥皮,卻都與菠蘿包的酥皮不是同一回事,後者也許叫脆皮更加貼切。

    說來奇怪,菠蘿包裡可以加入紅豆、椰絲,甚或夾上叉燒、豬扒和雞蛋,都沒有人敢說這菠蘿包不正宗,唯獨加入菠蘿,一定會有人說正宗的菠蘿包是沒有菠蘿的,比起拿坡里披薩更介意菠蘿的存在。

    筆者認為,只有一樣東西與菠蘿包是絕配:切片冷凍牛油。

    雙手輕輕拿起菠蘿油,將那新鮮出爐又或重新加熱的麵包的一部分放進嘴裡,上下頜同時咬合,上面的牙齒首先碰到的是脆皮,下面的牙齒則是咬到軟麵包,兩排牙齒像遵守甚麼約定似的,慢慢地、慢慢地,在那冷凍牛油處碰合。麵包有韌性和阻力,而牛油極軟,因此那一下碰合令牙齒感到了意外。咬下一塊,咀嚼,甜的鹹的,熱的冷的,形成一種獨特的口感和美味。不知哪個天才發明菠蘿包,又是哪個奇才發明菠蘿油,他們的名字應該被記錄下來。

    由於成本上漲,最近一些連鎖麵包店的菠蘿包酵母分量提升,以至麵包裡都是一些空氣,吃的時候也得小心錯誤用力而咬痛牙齒。反倒是一些小店有良心,菠蘿包仍是厚厚實實的,真材實料的菠蘿包,才能做出好味道的菠蘿油。

Wednesday, November 09, 2022

當blog已成往事

隨便的午餐


 當blog已成往事

太皮

  日前與文友相聚,當中一位已屬名家級的友人慨嘆,網誌的吸引力已大不如前,以前他一篇文章的點閱率以千次起跳,但近一兩年已日漸淪落至只有一兩百點閱率的境況。對於我這等寫極文章都沒有捧場客的死肥佬而言,友人文章的受歡迎程度一直令我好生敬慕,儘管閱讀的氣候稍冷,一兩百的點閱率卻仍對得起觀眾,反正有“長尾理論”支持,就那樣放着,不知哪天會行情走俏呢!


  我大概十年前開始在網上張貼些發表過的詩文,藉此與朋友交流寫作和生活,充滿青春朝氣。可是朝氣卻難以掩飾心底那股粘粘稠稠的頽唐,像Chet Baker的歌聲一樣,一定要從你的喉嚨裡爬出來似的。幸好後來時興寫blog,碰巧我轉換工作環境,於是一發不可收拾,從二零零六年開始瘋狂書寫,事無鉅細,公事私事,都在網誌上公開,一兩日就發表一篇,至二零零九年的四年間,一共發表了六百多篇博文,頽唐粘連着七情六慾都傾瀉出來。


  那段日子確實相當迷惘,面對社會的丕變,工作的不安,經濟的困難,愛情的空虛,交際的無助,文學路上的碰碰磕磕,我實在很需要抒發,而網誌正好是一片園地,像南灣舊工人球場一樣任我馳騁。


  生活上的事情可以寫的幾乎都寫進網誌裡了,我甚至像寫連載小說般交待自己的感情史,像寫新聞特稿般重塑新聞現場,或對某人某事發憤恨之言,或對失意寂寞插科打諢,雖也重視捧場客數量,但最重要還是徹徹底底地將情感抒發得乾乾淨淨。況且那時並沒甚麼社交網站,由澳門一些寫作人所組成的網誌小圈子,便有點像社交網站的意味了,留個言,玩個接龍遊戲甚麼的,增進彼此之友誼,互通消息之有無,寫網誌本身就成為一種社交方式。


  網誌除了令我的悲觀與頽唐得以宣洩,讓我得到朋友的關愛與支持,也使我有極好的練筆機會,此外還帶給我很多意想不到的幸運。遺憾的是,網誌興盛與衰落的過程實在太快了,Facebook和微博興起,促使網誌這種較浪費時間的交流方式漸漸乏人問津,而我與友人們又因工作及家庭環境轉變等因素,已停止甚至減少了寫網誌,或者只放一些已在紙媒發表的文章,我也由高峰期的一年百多篇,減至去年的只有十來篇了。

(二零一三年八月五日)



Saturday, November 05, 2022

(金漆皮毛)和田玉

 

數年前在蘇州一和田玉店拍下的照片


(金漆皮毛)

和田玉

太 皮


    和田玉中最昂貴的是“籽料”,如果一件玉器是由獨籽雕琢而成的,價值則更高。過去被唾棄的“皮”(天然籽料表面的氧化物),現時已是玉質的保證,尤其是“紅皮”,收藏家趨之若鶩。

    物資短缺時代,據說在玉龍河一帶可輕易翻撿到和田玉籽料,一塊雞蛋大小的玉石,價值只能換回一隻真的雞蛋而已。現在呢?玉料以克計價,每克最少都四位數。掌心大小的罕有羊脂白玉籽料,價值甚或可等同於小縣城一所房子。網上圖片能看到開挖現場,挖土機深挖地下十數米,傾多人之力,採玉人很不容易才找到一塊玉石,可見開採成本甚高。

    比籽料次一級的叫“山流水料”,據說是原石因剝蝕從山上掉落,經洪水搬運到河床或戈壁灘,呈礫石狀,玉質一般比籽料鬆散。近年和田玉熱潮,現時也是一料難求。

    再次一級的是“山料”,從機械和交通工具難以到達的高海拔地區直接開採。現在的山料除了新疆和青海的,還有俄國的,而充斥市面的廉價玉石大多來自韓國。

    上面是最基本以原料類型來劃分和田玉,若從產地、礦場、開採時間、玉質和玉色等區別,專家們還有極其繁複或精細的分類方法。

    花崗岩的石英、黑雲母和斜長石等礦物在自然光線底下能觀察到。和田玉屬於軟玉一種(翡翠是硬玉),主要成分是透閃石,一般須打燈才能看到結構。“皮”可以造假,“毛孔”(表面細坑)可以造假,但玉質卻做不了,收藏家追求玉質細膩,乃至講究打燈無結構。部分俄料或韓料,打燈是可看到粥樣或雲絮狀結構的,源於玉裡的透閃石呈片狀分佈。

    有人認為,古代說的玉就是和田玉,且尤指白玉。筆者最初對和田玉感興趣,是被玉裡的結構吸引,還有溫潤的觸感。所謂的無結構未見識過,因還沒有機會將真正的羊脂白玉拿到手上把玩,無從稽考。

Wednesday, November 02, 2022

(金漆皮毛)血酬定律之外賣騎手



 (金漆皮毛)

血酬定律之外賣騎手

太 皮


    去年,我曾寫過一篇外賣騎手的文章,感謝他們貢獻,到今天仍認為他們敬業樂業,值得尊重。

    我幾乎未遇過無禮的騎手,不少騎手態度誠懇,都會“你好”前,“唔該”後。可能有人會說我小題大做,但要知道,現在於澳門接受服務,哪怕去我曾打工的那家快餐店,都好難聽到一聲“多謝”,往往是我“唔該”來“唔該”去,否則人家不搭理。

    有質素的外賣騎手,也體現了澳門人情味。然而,在表示感謝之意時,我也不能不對部分外賣騎手在路上風馳電掣罔顧安全的情況感到不安。在澳門騎電單車有多危險,只要試過就知道,除非你神經大條,否則總有一次半次覺得自己在死神身邊擦過。有人說外賣騎手搵命搏,實乃所言非虛。

    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在外賣平台訂了餐,靜候美食送到。平台有追蹤訂單功能,那次下的單,無論是商家出餐還是騎手取貨都好快,但騎手由氹仔來到路環,就停在附近一所大廈一動不動。我心想,騎手應該正在上門送餐或在樓下等客來取餐吧。

    我們大廈不準送外賣上樓,騎手在大堂把外賣放好,打給我們,就可走人,儘管對客戶不便,尤其有時我得帶着女兒到樓下取餐,然而考慮到方便騎手,也就沒甚麼意見。那天見騎手在那大廈附近逗留太久,想到騎手常常先送豪宅再送平民區,先送要上門的再送我們放樓下的,便引發了不滿,即使知道有路線設定的因素。剛好到樓下停車場取東西,碰到騎手正停車提着外賣趕來,我接過,忍不住叨噥一句:“下次送我哋先嘛!”我想說的是他丟下就可走人,比其他單都方便。

    騎手心神恍惚,用普通話說:“對不起,剛才我炒車了……”我一時聽不清,他才想起要用廣東話,卻好像是要解釋何為“炒車”:“我剛才出事故了……”翻過手肘,只見一個傷口,胡亂地搽了碘酒。看着那年輕的臉,我一時怔了。

    展示完傷口的外賣騎手轉身離開。我看着他有點頹唐的背影,問了句:“你冇嘢嘛?”他轉過年輕的臉來搖了搖頭,走到馬路邊,坐上他那賴以拼命的電單車絕塵而去。我有一剎那感到慚愧,在說出埋怨意味的話前,應先了解清楚。此前他不尋常地在一個地方逗留十分鐘,估計是到藥房買藥處理傷口。

    我事後打開外賣記錄,看那騎手信息,發現他是兼職,從他年齡和說普通話反應來看,可能是一位大學生。我和他萍水相逢也說不上,仍有點同情他。畢竟跑一日單最多才賺幾百元,但一次意外,包括電單車受損和身體受傷,所失去的一定不只這個數字。那刻感受複雜。一來對自己出言不遜感到厭惡,二來也糾結於同情是否恰當。若換了是我,在自力更生的情況下,是不需要也不渴求別人同情的。

    有時我覺得外賣平台消費是一個怪圈。消費者想少付配送費,不願等;商家想多做生意,依賴外賣平台卻又要被壓抑利潤;騎手想多接單,想更多人叫外賣,但多接單就意味着要搶要快,會有危險。

    從澳門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來看,就能知道騎手中不少均受過良好教育,他們大多為勢所迫,因經濟情形而屈就於這個具風險且收入不穩的行當。說“屈就”又有點不敬,其實外賣騎手比不少行業收入高,且入職門檻低,有些講求技能培養的行業,薪酬也比不上,送外賣反而是“高就”。這是澳門行業生態的一個怪現象,技術含量低,出賣勞力和健康的工種,有時會比一些同樣出賣勞力和健康,但具專業性質的工作收入更高。笑貧不笑娼,無可厚非。

    不過,外賣騎手的工作特性——危險,是不容忽略,也不是其他一般工種所能比擬的。可以用吳思所說的“血酬”來理解:“所謂血酬,即流血拼命所得的酬報,體現着生命與生存資源的交換關係。”

    相信我並非第一個認為外賣騎手是一種以“血”換“酬”的工作,只要聽過“血酬定律”,又耳聞目睹行業現狀,這想法就會從腦內蹦出來。吳思在其所著《血酬定律》中,對中國歷史中出現的暴力集團的生存模式以“血酬”來命名和闡述,這裡難以簡單套用,有一樣卻可肯定,就是外賣騎手為賺取收入,每一筆錢都蒙上有機會出意外的陰影,拼的都是命,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還有一個更值得關注的問題:騎手這份工作幾乎不會為從業員賺取任何“經驗值”。當廚房學徒,也許開始時收入微薄,工作沉悶,受盡委屈,但當上了軌道,加上自己的勤奮上進,有機會成為著名廚師,獨當一面,甚至可經營自家生意。然而,送外賣的經驗,除了令人對地址更熟悉一點外,幾乎對職業生涯毫無助益,且產出的價值,會隨年齡的增長而衰減。一份工作,如果經驗不能當一回事,被取替的可能性就好大,對從業員來說,就難有足夠保障。

    行業特性難以扭轉,但我認為,至少可從兩方面來提升對騎手的保障,確保他們的權益。

    政府方面:要有統計數據支撐,包括外賣平台銷售額、商家的收益比例、從業人員(包括騎手與後台支援)數字等,有了這些數據,才能更針對性地出台政策及保障措施;有關當局也應主動介入進行交通安全宣導工作。

    平台方面:除了做好各類員工保障措施及購買保險外,考慮到外賣騎手行業的危險性,更應成立緊急援助基金,保障員工在突發情況下可以渡過難關。

    作為一個頻繁使用外賣平台的路環居民,我當然知道羊毛出自羊身上的道理,但我衷心希望騎手能得到更多保障。我也希望騎手繼續保持職業操守,保證運送過程衛生,尊重客人私隱,泊車時盡量避免影響交通。最重要一點,是要注重交通安全,平安地上班、下班,受用辛苦賺來的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