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
01
傍晚時分,位於澳門半島東北區的黑沙環金山大廈六樓一個住宅單位發生火警,接報後消防員迅速趕到現場灌救,及時將火撲滅,火勢並沒蔓延,在單位內的破壞也不算嚴重。在救援過程中,發現一具女性屍體躺卧於房間床上,全身赤裸,只穿着一條內褲,並沒逃生跡象。消防員與到場的治安警察初步查看現場,發現不止一個火頭,未見有碳爐等自殺器具,認為事件有可疑,便立即知會司法警察到來調查取證。未幾,司法警察局偵查員古天成及朱飛龍,連同幾名鑑定人員趕到,經過約一個小時的初步檢查取證,結果顯示女死者身上並沒有任何燒灼的痕跡,而頸上有明顯的勒痕,面部紫瘀,應是窒息致死,內褲底裡反轉穿上,相信是由他人在慌亂中胡亂套上,生前是否遭受過性侵犯,有待進一步剖屍檢驗。
古天成看着那女死者的臉,見她只有二十餘歲,面容姣好,稚氣未脫,心生憐惜,可恨兇手辣手摧花,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出兇手,繩之於法。發現火警的是女死者的同居朋友,正在現場飲泣,古天成上前問道:“小姐,一陣要請你跟我回警局落口供,現在我先向你了解一下情況,你的朋友叫甚麼名字?”
那女子抬頭,古天成見她雖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但濃裝艷抹,隱有一股騷勁,只聽她道:“Tiffany……”
“中文名。”
“戴芳妮……芳香的芳,女字邊一個尼姑的尼……”
“你是她的朋友?”
“我們在太陽神賭廳一起做公關……”
古天成“哦”了一聲,續道:“火警是你發現的?當時情況怎樣?”
女子哭道:“今天中午我們起床準備上班時,她說有點不舒服,要我替她請假,我就叫她好好休息……我獨自上班,之後還收到她短訊,叫我傍晚抽空買碗粥回來給她吃……誰知我一回來,就見到單位冒出濃煙,起火了!……嗚……我當時心裡就有不祥預兆……”
朱飛龍也走了過來了解情況,他彷彿這時才看到那女子似的,像貓見了魚一樣,目不轉睛盯着她的粉面。古天成正要繼續詢問,只聽外面一陣擾攘,有人大聲叫嚷:“你新來的嗎?連我暉Sir你都不識得?”他知道督察梁鏡暉來了,估計又是丟三落四,忘帶工作證,便丟下女子,跑到門口,向看守的治安警員道:“伙計,他是司警,給他進來吧!”
梁鏡暉瞪了穿制服的治安警一眼,穿過封條,進入單位內,也不理會古天成及朱飛龍,像狗一樣動一動鼻子,逕直走到陳屍處。他有一米八以上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的古天成站在他旁邊顯得矮小。梁鏡暉蹲下來,握拳放在嘴前,皺眉沉思,半晌,道:“先姦後殺。那兇手身高一米六至一米六五,體重一百三十磅,左撇子。”他說完站起身,一把推開正在涎着面跟女子說話的朱飛龍,問女子道:“你是否有男朋友?”
那女子見一個兇神惡煞的中年漢將臉靠得那麼近,嚇了一跳,囁嚅道:“男?男朋友?我……她……”
梁鏡暉制止她:“得了,我知道你們不是同性戀了。那麼我問你,你是否曾經介紹男性給她認識?……或者這麼說,你是否曾經在一些場合裡,例如卡拉ok或者disco之類,介紹你的朋友給她認識?”
那女子道:“我們認識的朋友很多,也很雜,我……”
梁鏡暉又不等對方說完:“你們的工作是?”
古天成已將女子回答的話記錄完,接口道:“賭場公關……”
梁鏡暉點了一下頭:“看來與工作未必有關係……”
古天成以為他會說“有關”,但卻說“無關”,正想發問,只聽他又道:“去得賭廳賭的人本就大把錢大把女人,犯不着犯法……加上,”他避開女子目光,“對他們來說,賭廳女公關都是一樣的,為此而殺人的可能性很微……”他又轉向女子:“你們帶過甚麼朋友上來……”
那女子被他的急性子弄得不知所措,也未深究對方的話,道:“我們……我們很少帶人上來……”
“你再想想?”
朱飛龍勸道:“暉sir,你嚇到她了!……”
“你少出句聲!……小姐,一定有的!你想想!”
古天成見女子一臉茫然,向梁鏡暉道:“暉Sir,她剛死了個朋友,先讓她冷靜一下吧!”
梁鏡暉瞪了他一眼,臉容稍舒展地看着女子,說:“我叫梁鏡暉,大家叫我暉sir,司警督察,請問你叫甚麼?”
“我叫張劍香……”
梁鏡暉道:“我也只是着緊想快點找到兇手,看現場環境,兇手犯案不久,恐怕還在澳門,相信很快就會潛逃進大陸,你給的線索越多,我們越快鎖定目標,也就可以越快破案。”
張劍香歪着頭想了很久,又搖了搖。
梁鏡暉點了點頭,一拍古天成肩膀,道:“大頭仔,這裡交給你同飛龍了!”叼上一根煙,轉身離開。
古天成對於前輩風風火火的行徑啞然失笑,望着那張劍香苦笑搖頭。
過了約一小時,鑑定人員初步取證完畢,由仵工將死者屍體送往山頂醫院殮房,等待法院檢驗。樓下,已有大批記者聚集拍照,收到消息趕來的司法警察局刑事調查廳廳長司徒河清了解過詳情後,接受記者訪問交待事件。古天成及同袍則取走部分證物,包括死者的證件及手機等,並帶同張劍香返回位於新口岸的司法警察局總部作正式的口供記錄。
司法警察局裡,約莫花了半個小時左右,古天成把要問的話都問完了,張劍香已顯得一臉疲態,這時有一個年輕男子到來找她,古天成先讓他們見面。張劍香着那男子先走。古天成察顏觀色,順口問道:“男朋友?”
張劍香道:“男朋友?算是吧?算不算呢?”
古天成本來一直很有耐性,這時卻忽然像被觸碰到甚麼似的,說:“你們女人不可以專一一點嗎?”
張劍香吃了一驚:“你誤會了,他是我同事,在追我……”
古天成冷笑一聲。這時一隻大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回頭一看,只見梁鏡暉不知何時已回到警局,他手拿一杯黑咖啡,瞇起眼約略看了看那些口供,像很無聊的拿起放在證物袋中的死者證件看,又向着張劍香打個調皮的眼色。死者的澳門永久居民身份證顯示她一九八八年在澳門出生,身高一米六二,其他記錄在證件上面的資料尚有父母姓名等。他聳聳肩,將證件放下。回到自己座位,雙腳擱在桌上,打開電視電台網頁,看記者如何報道火警。
古天成見到上司如此大模斯樣,手扶額頭,閉起眼,深呼吸一下。反而張劍香噗哧一笑,饒有趣味的看着那中年大叔。
“張小姐,沒問題了,在這份口供上簽個字就可離開,有需要我會聯絡你。……對,就簽在這裡。……謝謝,我送你出去吧。”
朱飛龍放下工作,與古天成一起陪着張劍香下樓到大樓門口,只聽一陣淅淅瀝瀝之聲,不知何時竟下起雨來了。朱飛龍要找雨傘給她,她說不用了,原來那剛才來找他的男子正撐着傘在外面等她呢,只見他髮型和衣着都是時興款式,不知他有意還是無意,見兩個警察看他,他就按下手中的遙控,對面馬路停泊的一輛奧迪車車燈眨動,響了兩聲,似是示威。古天成沒好氣,叉起腰,聳聳肩,打算回去完成餘下工作,卻見正要道別的張劍香一臉惶恐盯着自己身後,他狐疑地回頭一看,只見梁鏡暉像一尊羅漢塑像般站在大堂中。
梁鏡暉向古天成走近,囁嚅道:“那死者……戴芳妮……她就是邵月雲的女兒……我跟進了二十年……怎麼就想不起來呢?”
“邵月雲?”古天成訝道:“邵月雲!……二十年前那宗肢解兇殺案的女受害者?”
“沒錯!就是她!……這一定是線索!”梁鏡暉用力抓着古天成的肩膊,“還有半年就會過追訴期!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兇手!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他跑掉了!”
02
同一時間。
位於路環島的黑沙水庫燒烤場,一對小情侶撇開同伴,跑到山邊一棵大樹下避雨。兩人只用一大塊瓦通紙擋着雨水,卿卿我我,緊摟一團,驀地裡“嘟啷”一聲,少女的手機響起,她拿起來看的當兒,透過隱約的亮光,驚見有人站在男友身後,她惶恐地指着那人大叫,差點暈過去。少男嚇了一跳,轉過身將女友藏在背後,開啟手機的“電筒”程式,一照之下,嚇見山邊的泥土掉下一塊,一個連着長髮的骷髏頭骨顯露出來,嚇得小情侶跌坐地上,兩人連爬帶滾,找回同伴,報警去了。
梁鏡暉與其他司法警察局人員接報到場,他走到那骷髏前面,直視着骷髏雙眼位置的兩個空洞,直覺告訴他,這就是二十年前那宗肢解案,一直找不到的還害者邵月雲的頭顱。鑑定人員檢查了骷髏的牙齒,初步結果與梁鏡暉銘記心中的資料吻合,他蹲下來,看着骷髏雙眼,輕聲道:“我知道你的冤屈,對不起,我一定會找到他們!一定!”
泥水從骷髏眼眶處汩汩流下,就像流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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