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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飯
太皮
小時候住在馬場木屋區,平時我會與小朋友一齊到海邊玩。未塡海、海也未被污染的時候,隨手往礁石的縫隙中一撈,就可以抓起幾隻寄居蟹。有時還會拿起石子去鑿附在礁石上的蠔,鑿開蠔殼,用手指去攪亂蠔肉,完全沒有目的。有時蠔裡面會有一種滑不溜秋的魚,像九肚魚一樣,到現在我還搞不懂那是甚麼品種,又為何會寄生在蠔裡面。
說起“內有乾坤”,令我想起有一次在爺爺家吃飯的記憶。還是野孩子時,我一有假期就會通處跑,有一個下午,大概玩得累了,便跑到爺爺家喝水去。叔父和嬸嬸都上班去了,只有八十多歲的爺爺在家。他好像在睡覺還是在坐着納涼?見我到來,就慢手慢腳地倒了杯水給我喝,忽然間問我餓不餓,說要弄些吃的給我。說眞的,我很怕吃父母之外的其他長輩煮的東西,因為他們多數會煮魚,那是我最不喜歡吃的了,但我又好像沒吃過爺爺親手煮的菜,便點頭說:“餓!”
果然,爺爺第一步就是拿起一條外形扁扁、有成人巴掌大小的魚,放在砧板上。我好奇,便站在一邊看他切魚。他把那條魚的肚子割開,往兩邊一掀,裡面竟然有一隻足以填滿整個魚肚的蟛蜞!我和爺爺驚奇地相視一笑,他說了句甚麼,也不仔細硏究,就將蟛蜞丢棄了。至今我也搞不懂,那隻蟛蜞是怎樣鑽進魚肚裡去的,就像不解為何蠔裡會有魚。
爺爺煮好飯菜,我只吃了半碗飯,不想再吃,他就坐在我面前,餵我把飯吃完。其實,那時已很久沒有人餵我吃飯了。我記得,怪魚後來應該被爺爺吃了吧,我死活不敢吃。
那大概是我跟爺爺的最後回憶,不久他就過身了。小時候哪知道回憶的珍貴呢!後來一直都很“慶幸”自己當天去看望爺爺,去看他宰魚,去吃他餵的飯。二十多年後的今天,這仍是彌足珍貴的回憶。我至今還記得那個下午,他濃密的眉毛下,那慈愛的眼神。
(二零一零年七月五日《澳門日報‧適時識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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