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園區 |
米線與大排 |
平江路 |
蘇州散記(下)
太皮
(旅遊日期:2016.06.08-2016.06.12)
六 蘇州誠品
雖然對市井有特殊癖好,但我也喜歡整齊、整潔和現代化的城區,唯一令我坐立不安的,也許就是洋溢着文青色彩的場所,怪只怪出身卑微,讀幾多書都沾染不到文青味,總覺得自己與那些場所格格不入。
流連過山塘街和葑門橫街的市廛,我又到了位於工業園區金雞湖東CBD核心地帶的蘇州“誠品生活”,感到自己的嗅覺和視覺都正經歷輪迴。蘇州誠品是內地第一家誠品,去年底開幕,由地庫一層和地上三層裙樓組成,總面積有五萬多平方米,是集閱讀、文創、休閒和飲食於一體的綜合設施。建築由名師設計,富現代感之餘不失雅致。
資料介紹,誠品生活全館引進二百個品牌,含一百一十個內地或蘇州獨家品牌、七十四個文創品牌,還有部分品牌來自台灣,“從潮流生活、風格美學、創意設計到人文視野,全面關照生活各個面向”。眾所周知,誠品盈利靠的不是賣書,蘇州誠品再創新猷,連房地產也沾手,裙樓之上兩幢塔樓規劃為精裝湖景公寓“誠品居所”。
事實上,我也只去過台灣誠品敦南總店一次,沒資格裝專家。在蘇州誠品逛了幾圈,感覺不錯,空間佈置寬敞舒適,商品都像很高檔很有水準的樣子,價格當然也是很不一般。走上書店,整體格局時尚優雅,是我所逛過內地書店中最整齊的,看不到胡亂張貼的標語或破爛的角落,但是書本的擺放有點欠條理,台灣繁體書和內地簡體書混放,相同的書又放在不同的架子上,讓人有點摸不着北。其實蘇州誠品的格局有點像澳門的娛樂綜合體,只是將賭檯換成書架而已。
書店側面七十二階大型步梯連接一到三樓,牆邊展示誠品成立至今的“誠品選書”飾牌,只顯示有年份、作者名字和書名,簡簡單單,已起到震撼的效果,像一隻隻巨人的眼睛,注視着渺小而知識淺薄的你。話說回來,蘇州誠品的商業味,總算讓我不至於出現對文青場所的不自在感。
蘇州誠品借書店之名,行商場及房地產之實,穩穩佔據了黃金地段,周圍是文化藝術中心、國際博覽中心、新光天地及圓融時代廣場等大型場所,又近地鐵站出口,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蘇州人願將最好的位置留給一家“書店”,澳門呢?我相信現在澳門的黃金地段,除了起公屋或甚麼都不起會沒有人反對外,其他就很難講了。
蘇州誠品 |
蘇州園區 |
蘇州園區 |
蘇州誠品 |
蘇州誠品 |
蘇州誠品 |
蘇州誠品 |
蘇州園區 |
蘇州誠品 |
蘇州誠品 |
蘇州園區 |
觀前街一帶的蒙自米線,大學時代回憶。 |
過橋米線配料 |
百吃不厭 |
觀前街的綠楊餛飩賣相與石路的不一樣 |
澳門人表示未吃過 |
貓的天空之城 |
不錯的出品 |
簡稱貓空的袜底酥 |
姚記的咸豆漿 |
荷葉包美(死)人 |
閶門姚記豆漿 |
七 不可逆流的時光之殤
又過了一天,我再次踏進平江路。其實,在那裡企圖尋找回失散的自己,是一種懦弱和逃避的表現,你以為那個失散的自己會助你度過生活上的瓶頸,實際上與你毫不相干。那裡不是《星際啟示錄》中的蟲洞,失散的自己並沒遺下任何信息。
我在一間文青雜貨舖外看到一部舊式小電視,屏幕上用金漆寫着“時光是記憶的橡皮擦”,這句話不知出自何處,很“知音體”,也夠誅心,一句擊中要害。我帶着逐漸被擦拭掉的記憶,進入丁香巷,拐進中家橋巷,映入眼簾的畫面卻令我一怔,一位短髮、稍胖的老婆婆正倚在一所平房的門邊,無所事事地張望。
那老婆婆是我記憶洪流中一棵稻草,十多年前她也是如此每天無所事事地倚着,所不同的是現在要老一點。當年,幾乎每次放學回家,都必然與她打照面,我們彼此不認識,她的臉容卻深深地印進我腦海裡,似乎比愛情更經得起考驗。那天,我第一次站在婆婆面前,笑着跟她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已雙目噙淚,抵受不住時光之殤。我知道,她根本認不得我。
重複過呆望當年住所和陽台的儀式後,走到旁邊的中家橋,於端午過後下半晝和煦陽光中,坐在橋欄上,點上一支煙,看河水波光瀲灧,看臨河民居的私人船埠遺跡,看河邊胡廂使巷的節孝牌坊,觸發胖壯軀體中的感性。莫可名狀的孤獨從每一個毛孔鑽進體內,正蠶食我靈魂。
我明白,時光已然不可逆流,生命已經荒蕪得承受不了誤解、失敗和自卑,但我仍希望捉緊自信和勇氣,以便在那腐朽的靈魂旅途中,不至於消散年少的夢魂,讓驕傲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而不是那不屑的、無奈的和悲傷的笑。
我慶幸所在之處遠離大路,感傷情緒不受遊人打擾,只是念頭一起,一個少女就走到我面前,請我替她拍照。我拿過她手機,替她拍了幾張,她不滿意,我又重拍了。“來旅遊?”她問。我不想解釋,只說了句“是的”,反問:“你一個人?”她點點頭。我們又交談了幾句,她跟我說再見後便轉身離開,那一刻的孤獨感更是摧枯拉朽,我真想衝過去,邀請她與我一起遊玩,哪怕陪我吃一頓一個人沒法消受的餐廳也好。只是我失落於她的離開,再坐一陣,便也起行,再次與自己的年少揮手告別。
觀前街一景 |
觀前街一景 |
平江路 |
平江路 |
民居 |
民居 |
牆 |
時光是記憶的橡皮擦 |
不知是甚麼 |
賣茶葉的 |
胡廂使巷的節考牌坊 |
巷 |
衣 |
自拍 |
井 |
河 |
八 念舊食事
經胡廂使巷,踏上與平江路平行的倉街。倉街在護城河邊上,改造得較大,道路開闊了,熟悉的窄街消失。走到耦園入口附近,有一陣失落。
我曾在一篇題為〈餛飩天使〉的文章中,描寫過一位賣小餛飩的胖阿姨,她原本的檔子就在我站立的地方旁,下雨天在梧桐樹下吃着蒸騰熱氣的餛飩的情景,始終充滿詩意。
有件煞風景的事值得一提。就在胖阿姨檔口不遠處,曾短暫開過一個賣大餛飩的小攤,一個用煤球燒開的鍋子、一張方桌、幾十隻餛飩就開檔,兩塊錢一碗能吃個飽。檔主是個精瘦的有小鬍子的男人,穿背心短褲,在夏天如烤爐般的環境中,撥着扇子等客上門。經常沒客人,只有我光顧,但說實話,他的餛飩味道不錯。
有一回,我遠遠對背向而坐的他要一碗菜肉餛飩,我停好單車,他也同時轉過身來,眼前出現了我終生悔恨的一幕:他竟正用手指搓腳!我未來得及反應,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用那隻手將餛飩投入鍋裡。不知為何,那時竟有種不想使對方難受而影響我們間“關係”的想法,默默坐下,默默地等餛飩端上。我安慰自己:老闆手上的異味和污物,已在鍋裡稀釋、消融了,我吃不到,後來的顧客才有機會品嘗……但,我卻邊吃邊忍不住想起他摳腳趾的衝擊性畫面……最大的問題是,我竟將餛飩吃完了(只是沒像平常一樣喝湯)……此後,我再也沒光顧了。
在倉街旁邊有條中張家巷,當年租房子給我的房東張伯伯就住裡面,他是退休公務員,當年已八十多了,如今怕且已駕鶴西去吧。我認不出他家門面,好像已拆卸改建,在附近站了一會兒,幻想他會出現──實際只是憑弔一番。
越過干將東路,走到雙塔社區一家破舊的小食店,吃一碗豆腐花和韭菜餅。望着熟悉街區,重溫往昔曾經上演的故事,突感自己像塊浸得太久的腐乳,立即從記憶中抽身而出,將注意力放在食物上。鹹豆花上撒一堆蝦皮,味道沒變,好味,韭菜餅卻不似以往予我以感動,也許是我並不餓。當年通宵無眠,早上餓瘋,天光時跑出去吃韭菜餅,簡直是世間美味。
這幾天在蘇州吃得饜足,重溫了美味的綠楊餛飩、熙盛源小籠包和蒙自米線,也初嘗了近年名氣大震的啞巴生煎、大阿二生煎和潘玉麟糖粥,可謂罪孽深重。
啞巴生煎 |
啞巴生煎 |
新鮮熱辣,想難吃都難。 |
好好生意 |
民居 |
巷頭 |
排隊 |
網紅的潘玉麟糖粥,也不錯的。 |
老伯不停手 |
門 |
排隊 |
皮市街花鳥市場 |
等待的是甚麼命運? |
雙塔的咸豆花 |
蘇大後莊的小餛飩 |
朱鴻興還是陸振興的麵 |
又是閶門 |
朱鴻興還是陸振興的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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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李公堤與藝圃
當晚,我到了金雞湖邊的李公堤去。李公堤全長一千四百米,是光緒年間當地的縣令治水後的遺跡,近年作商業開發,由外國公司負責景觀設計。這是我第一次到李公堤,不記得當年金雞湖邊仍滿是蘆葦萩花,觸發我創作諸如“雨煙籠罩着我童稚時犂過的夢”等自認為耽美的詩句時,是否曾經瞇起眼看遠處那一道隱藏在蒼莽之中的長堤呢?
抵達後隨意到堤邊看湖景,肚子餓,便走到那裡的1912酒吧街,找間有live show的,坐下點了啤酒和小食。菲律賓樂隊落力表演,一班不知是台灣還是新加坡的客人有大有小,玩得極歡,樂隊休息時,其中一個小孩更即興上台表演打鼓,有板有眼。我不記得喝了三大杯還是四大杯酒,有點矇矓了,反正旅遊一定要喝酒。
步出酒吧,醉意中驚覺周圍一片漆黑,原來自己在酒吧中已逗留到十一點左右,景觀燈關閉了,店舖打烊了,人跡也幾乎沒了,只間斷有車子從路上駛過。心想一場來到,就在堤上走一轉吧。走得累,便搭的士到蘇州大學後莊又吃了點東西,回酒店休息。
次日,到了隱匿於住宅區中不起眼的藝圃。藝圃是蘇州古典園林之一,位列世界文化遺產名錄,但與拙政園、留園和網師園等相比,名氣實在差太遠。在蘇州求學期間,大部分園林我都遊覽過,拙政園等更曾去過多次,一度能背出整篇導遊詞。畢業後幾次回蘇,又會找機會到未曾遊賞的園林一逛,這次去的,就是這個位於閶門附近的藝圃。
蘇州園林本來就追求大隱隱於市,而藝圃更是這精神的極致,在曲折的小巷中,外觀上完全看不出來,而裡頭別有洞天,園林總體佈局以水池為中心,風景以山水為主,有乳魚亭、浴鷗庭院、愛蓮窩和餺飥齋等景點;佔地只有六畝,透過造園技術,令人誤以為比實際的大得多。此園曾為文徵明曾孫、明朝天啟年間大學士文震孟所擁有,事實上我對此人的事跡不甚了解,但想到他的名氣也不免多所流連,幻想一下古人生活。
老實說,蘇州園林確實是不夠衝擊力的景點,總是有種老氣沉沉的感覺,因其本來大多是作退隱之用的,而現在所看到的又只是按舊圖則重建,並非古跡,故此,對園林我總有一種模稜兩可的感情。
園區夜景 |
李公堤外望 |
酒吧 |
深巷找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藝圃 |
修建中的民居 |
門 |
井 |
十 惜別
早上陽光還十分猛,午後就下起暴雨來了,這真是我熟悉的蘇州。次日就要回澳,已沒甚麼遊玩心情,既要花心思買手信,還要跑到長途車站預訂到浦東機場的車票。長途車站與火車站結合在一起了,建築空間龐大而恢宏,我的第一個感覺是樓底弄那麼高幹嘛?與蘇州簡直格格不入……在內地,大抵每個城市的建築,都會留下某一時期當權者的痕跡吧。
車票剩下兩三張,幸好沒大安旨意出發前才買。若買下一班的票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習慣澳門機場快至幾分鐘完成登機和過關手續,次日在浦東機場值機和過關已用上差不多兩小時,趕頭趕命去登機,原來又delay,之後還遇到另一航站樓有人引爆汽油彈產生恐襲疑雲,擺渡車停在路上半小時……此是後話了。
買完車票回到酒店,坐立不安,有點失落,一來是獨自外出幾天後總會出現的空虛感,二來也是惜别之情。傍晚到附近商場逛了一圈,出來時只見一個用作停車場的空置工地裡湧出一群狗,少說有十來隻,像結伴郊遊一樣衝出車水馬龍的馬路蹓躂,我憂心忡忡地看了一會兒。
搭地鐵到觀前街附近的古舊書店。當年我可是那裡的常客,零用錢一到手就去買書,大批好書因出了新版或銷量不濟而下架,放在那裡的二樓半價出售,至今我仍保留着不少在那裡買到的寶貝。可是書店最近裝修了,成為一個有點裝模作樣的場所,慘不忍睹,而半價書消失無蹤。
隨便坐上一輛巴士,沿人民路過了運河,一直到達南環路一帶,下車,吃些街邊小食,無所事事,在周遭轉一圈,摸不着北,便又搭車回酒店。的士截不到,截了白牌車,司機問我從哪裡來?是不是來玩?我隨口說是廣東過來旅遊的。他便開始說蘇州不適合年輕人旅遊,比較合老人家胃口,又用令人咋舌的描述,介紹周邊農村居民的富裕情況。我唯唯諾諾。
我在目的地下車,站在街上,有點茫然,不知上酒店好呢,還是在深宵的街上繼續閒逛,而雨時大時小,一直未停。又濕又熱,失落感排山倒海而至,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心情也很複雜,幾天過後,親切感又變得疏離了。是時候要走了。
只是,蘇州啊!我不願與你告別,就容許我繼續把你當作我心裡頭那虛無飄渺的精神避難所吧!(完)
閶門城頭 |
遠眺 |
車站外 |
蘇州很多新疆人,少不了吃新疆美食。 |
羊肉串 |
我完全不感興趣的小龍蝦 |
溫馨提示:在上海坐飛機最少提前三四小時到機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