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25, 2012

(一零三)未解決



  有時候自己做事未必有始有終,就像寫小說,構想極恢宏,但開了頭,又未必有動力寫下去,小說人物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慘過遊魂野鬼;又有些事情,只要中間出個小岔子,就無以為繼,簡單說,除了大是大非,我是個不怎麼堅持的人。

  不過,我對某些小事情卻又十分執着,簡單如吃一碗湯麵,十有八九我是要連湯也喝個一滴不剩的;讀一本書,一定要啃下每一粒印刷好的字。可能是強迫症的原因,如果我不把屬於自己一份的食物吃完,不把一本已讀開頭的書讀遍,我就感到事情未解決,心裡難受。

  平時看電視新聞,最怕就是「講啲唔講啲」,例如報道說某某馬路發生一場火災,過程如何如何。其實某某馬路好長,我很想知道發生火災的地點具體在哪裡,但看完整段新聞,鏡頭只對着消防員和燒焦的痕跡拍攝,完全沒交待過街道環境,你根本猜不到準確位置。每每遇到這種情況,我的血壓就會升高,感到焦躁。可能交待環境的鏡頭對攝影師和記者來說微不足道,對部分沒有地理概念的觀眾來說也可有可無,於我而言,卻像有甚麼事未做完似的,不是味兒,有一種「未解決」的感覺。

  其實不止電視新聞,有時看到一些文字報道也出現類似情況,只是頻率較少,問題主要出在訊息傳達不清,前後矛盾,你不知道報道說的到底是梁振英還是唐英年,不幸遇到真有如踩中地雷,慘過大便卡在肛門(這種感覺在你看到這篇文章的最後就會感受得到)。你明明可以不需要知道那個信息的,沒有那個信息你照樣活得好地地,但有人將信息告訴你了,卻又不清不楚,偵探小說都有提示,而這些訊息卻難如天書。我也是個爬格子的,我也有可能埋下地雷,然而發表個人議論比起新聞敘述,殺傷力要輕得多。

  幾年前,巴士阿叔鬧爆四眼仔:「你有壓力,我都有壓力,未解決!」成為風行一時的談資,儘管短片已過氣甚至斷氣了,但世上至今仍有很多事情未解決,而我還是不時遇到像上面說的那種新聞一樣很多微不足道的「未解決」事情,12月21日已過世界還會不會末日呢?股災會不會來臨呢?樓市會不會再升呢?我的工作能做多久?世界已經諸多煩惱,還要踩中那些地雷,還叫人活不?

  我在微博上看到一個有趣的形式,在這裡借用來奉勸各位兩點:第一點,從來人們最怕說話說一半沒有一半,因此最好將話說清楚;第二點,

  (原載於2012年12月25日)

Monday, December 24, 2012

(十六)節日恐懼症



  一直以來我工作都離不開與大量的人接觸,但近年我私生活竟變得越來越“宅”,公餘時間,躲在家中悄悄地過,讀讀書,看看碟,玩玩狗,寧願沉浸於自己構建的精神家園中,也不願經歷人際關係的風浪,加之近年體形越來越巨胖,我就更樂於收起自己,減少曝光。

  對於我這個患有社交恐懼症的“隱性宅男”來說,一到年底年頭,就是災難時期,皆因節日過多之故。過去有段日子,我實在很不習慣一個人,一到聖誕節等佳節臨近,就遍身不自在,害怕到時沒節目,害怕形單隻影,後來倒慢慢習慣了,要真是沒約會,我便宅在家中,在父母的鼾聲及寵物饑餓的眼神下度過孤單的平安夜,聽着教堂子夜傳來的鐘聲,為賦新詞強說愁。

  婚後我有了個當然伴侶,自然不用再害怕孤獨過節,只是我在想,我們是否真消受得起一年到頭那麼多節日呢?先不說那些“攞正牌”放假的節日,還有一些節日例如情人節等,根本就是由商人一手一腳捧紅的“莫須有”節日,使得我們每個月都要花費,每個月都得檢視自己的生存狀態是否過於孤獨。

  過節時,我們似乎一定要熱熱鬧鬧,一定要有街去,一定要找些節日裝飾拍照留念,一定要盡興,否則不但孤獨於社交圈子,甚至孤絕於人世了。不知有多少經不起考驗的姻緣只因要配合節日而匆匆牽手?又有多少未竟的美好姻緣只因在節日中一次半次不能相伴而撒手塵圜?我們的靈魂與人生一早就出售給商人了,我們只不過是商家圈養的一群牲畜,我們的喜怒哀樂已被安排好,只需定時定刻向商人供應養份就好了。

  加上社交網站的流行,興起了一股炫耀風氣,我們無一倖免地成為這種風氣的追隨者,我們競相炫耀,競相將經過偽裝的所謂真實一面公開於友伴面前。我們不會告訴別人自己有個性格孤僻的父親、有個有臭狐的男友、有個卧病在床乏人照顧的老祖母,或者駕車時曾不慎輾死一隻貓仔。我們越來越懂得偽裝快樂,將孤獨視為大忌。

  不過,話說回來,時代賦予了我們如此的生活方式,我們也沒必要標奇立異逆其道而行之,今天是平安夜,如果有伴出街湊熱鬧的話,當然要去感受節日氣氛;沒有伴的,留在家裡發呆也是不錯選擇,可能再過一年你就要回味如此簡單的孤獨了。

  (原載於12月24日)

    (圖片來源:mali.5068.com)

Saturday, December 22, 2012

(六二)鄭健和必成大器(下)

《脫北者》構思獨特,是港漫不可多得的作品。


  我認為,一本漫畫好看與否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其有否依賴旁白。TVB的電視劇哪怕劇情多麼不合理,都起碼不會像大部分港漫般,角色一邊說話、一邊做動作,還有一把慌死你唔明的畫外音在介紹劇情。

  港漫旁白盛行的成因我沒作過研究,但猜想應沿襲自以前流行的一頁一格的公仔書有關,那些公仔書圖畫與文字分離,文在圖之下,對話都放在文字裡,而不會放在畫面中,這種小人書表現形式相對沉悶,當然不夠現在流行的形式吸引。又或者港漫多些旁白的話,可令三十多頁的漫畫耐看一點吧!

  甚少人對港漫的旁白提出質疑,久而久之,旁白成為某些漫畫家偷工減料的主要手段,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更是旁白的「癲瘋」時期,劉定堅就曾揶揄馬榮成與溫日良不是鬥故事和畫功,而是鬥旁白多,邱福龍的《小魔神》更運用大量「懶」有文采但實情冷冰冰毫無個性的旁白,令人慘不忍睹。

  旁白不是特色,只是糟粕。鄭健和令人佩服的一大特點,就是他的漫畫絕少旁白,甚至摒棄不用,完全透過畫面來說故事,他不會透過旁白來誇大角色的表情和言過其實地描寫場面,也甚少讓角色在出招前裝模作樣地告訴對手自己正要出乜招物招,保持打鬥場面的流暢。這種突破已賦予他的漫畫有與別不同的神采,令他在編繪時單純以畫面來思考,作品充滿漫畫感。

  在構圖分鏡方面,不少漫畫家都採用全知全覺的敘事模式,似乎描寫好場景就算了,而不在乎到底「誰」在描寫場景,就像我們看着別人吃一碟豆腐火腩飯,而不是自己吃的一樣,大部分掛名黃玉郎的作品都有這個通病,加上旁白的阻隔,難令讀者投入。

  鄭健和則不同,他是敘事天才,畫面調度十分出色,作品刻意用不同人物的視角去描述故事,並透過畫面的位置編排及人物角度表現出來。名作家白先勇曾說,敘事角度的轉變就像駕車轉方向盤一樣,一定要好小心,鄭健和就做好這一點,可參考他的近作《脫北者》。其實這不算甚麼獨門秘方,只是很多漫畫家都輕視視角的運用,結果一本漫畫看下來,讀者只知道故事梗概,而不能與人物同喜同悲。溫日良的顛峰作品《武神》,描寫白五世犧牲自己救助父親、描寫狂風武神與天尊武神的愛情等段落,就是視角運用恰到好處的範例,令人難忘。

  說到編故事的功力,鄭健和也表現出極強天賦,從他兩部三期完短篇作品《野狼與瑪莉》及《脫北者》就可看出,兩作品都有完整的架構及開放性的結局,前者講述宅男漫畫家與變態殺手之間的故事,情節曲折,峰迴路轉,看得讀者十分過癮,獲得一致好評,到底瑪莉是否同性戀也耐人尋味;後者諷喻極權統治下人性的扭曲,場景只有車站一處,符合短篇故事創作原則,內容過於「正經」,褒貶不一,因不合一般港漫讀者審美喜好。我卻認為這本漫畫恰到好處,不可多得。

  目前鄭健和仍未成為大家,仍處於建基立業的階段,但我相信他絕對有能力取得更大成就。

   (原載於2012年12月)

Tuesday, December 18, 2012

(一零二)少年Pi‧寒戰‧唔生性



  近期看了幾部電影,都覺得值回票價。《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不用說了,金像獎導演李安執導,名著改編,3D製作,寓意深刻,令人回味再三。看這部電影的過程容易被瑰麗的畫面和緊張的情節所吸引,散場後畫面仍縈繞不止,一幕幕奇情、深情、動情的情節重現,你感到虛脫,腦海糾結於那層層寓意,直到你決定不再懷疑老虎的存在為止。

  關於《少年Pi》的感想我在其他地方寫過了,網上也有大量相關文章,我就不廢唇舌。我反而想說說原著作者揚‧馬特爾(Yann Matel),他畢業後做過洗碗工、植樹工和保安,後來才開始寫作,《Life of Pi》是他第二本小說,小說寫成後,像《哈利波特》一樣,一開始遭到出版社拒絕,經過最少五次失敗後,才由一家加拿大出版社出版,結果不用說是大受歡迎了。所以說,做人不要輕言放棄,如果揚‧馬特爾當年選擇放棄的話,世界就沒那麼精彩了。

  另一部要介紹的電影是由陸劍青、梁樂民執道的《寒戰》,這齣電影卡士強勁,由影帝級人馬梁家輝和郭富城主演,描述警局內部的政治鬥爭。香港回歸後,因要政治正確和顧及內地市場關係,這類題材已難得一見,要描寫警隊的黑暗面嗎?可以,像《殺破狼》般將時空設定在回歸之前吧!一定要將故事放在回歸之後嗎?也可以,像《無間道》將內地版的結局改寫吧!也許《寒戰》最後由警隊揪出壞蛋的結局算是政治正確,才獲內地通過吧(不知內地版本有否改結局)。

  《寒戰》情節引人入勝,雖然劇中人口中無時無刻不掛着「法治」和「程序」等屬於道德高地的詞語,但偏偏就是這兩樣東西,歹徒用它們來犯罪,警隊內部用它們來明爭暗鬥,極盡諷刺。郭富城及梁家輝演技爐火純青,奪權的一場戲,兩人面對面大聲爭吵,各說各的對白,互成均勢,精彩非常,單此一場戲就值回半張票價。最後梁家輝放棄爭奪處長寶座的劇情安排似乎過於「順攤」,令人詫異。因最終大佬於電影結尾處又打電話給郭富城了,內地有網民判斷那大佬便是梁家輝,設局捉拿兒子彭于晏時,打開的英文小說是他告訴兒子行動失敗的暗號,是耶非耶要看過下集才知。

  最後要講講令我驚喜萬分的《我老婆唔夠秤2之我老公唔生性》,電影是十年前《我老婆唔夠秤》的續集,由阮世生執導,講述年齡相差十二載的鄭伊健與蔡卓妍婚後十年出現的矛盾與迷失,雖然劇情有點俗套,但由於男女主角都演得很放很投入,令整齣電影生色不少,加上盧海鵬及王祖藍等客串角色搞笑的演出,產生化學效應,令觀眾大聲笑,盡情哭,雖然電影沒有深層次的寓意,卻已令觀眾的情緒有如坐過山車,也對夫妻相處之道有所反思。

  劇中阿Sa(不記得是她還是鄭伊健)的對白:「兩個人,遇到又唔一定識到,識到又唔一定愛到,愛到又唔一定keep到,keep到又唔一定忍到,忍到又未必白頭到老……」雖然很多人都知,但我們都是當局者迷,《我老公唔生性》就是對這個迷局的詮釋,實在也不容錯過!

(原載於2012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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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末日遐想



  還有幾天就世界末日了,如果準時的話。假設預言真實現,我希望全世界“一鑊熟”,大家都痛痛快快地像蝦米一樣被宇宙吞噬,要不然死去大部分,而小部分活下來,“死剩種”就慘了。怎麼說?下面是一些假設:

  假設一:如果導致世界末日的元兇是輻射,幸存者就會變種,本來長得貌似Angelababy,變種成黃夏蕙,本來女人懷胎,突變成男人生仔,本來是孱仔強,變種得似蜘蛛俠,本來是寵物龜,突變成忍者龜,到時就永無寧日,世界大亂,死了好過。

  假設二:末日後食物必然緊缺,假設全球只剩下氹仔島上的人類幸存,由於欠缺食物,大家很快就開始自相殘殺,食用弱者以唯持強者生命成為那時的道德規範,是有澳門特色的“食人主義”。市民還會打上澳門廣場,投訴張三的肉不夠李四的好食,而政府應該如何確保食物安全讓每個強者都吃到新鮮人肉云云。

  假設三:萬一人類大規模滅亡時,死的都是房奴,地產商卻沒死多少,殘存樓宇的價格就只會繼續炒升,假設每十個地產商有一個房奴,房奴基本上就是為地產商供血。現在是月儲五千元,由南北朝時期一直打工到現在才可供到香港凱旋門頂層單位,估計到時,房奴要由恐龍時代開始捱驢仔,才能買到澳門牡丹樓的天台屋。

  假設四:a)新浪微博為避免引起恐慌,微博管理員堅守崗位作闢謠,用最後一口氣刪除有關末日的紀實微博,由於相關微博都已被刪除,因此世界末日是不存在的,幸存的人繼續好好地活下去;b)facebook有大量用戶上傳地球滅亡一刻的照片,不少人很介懷自己得到的Like不夠多,憑一股怨氣度過世界末日最艱難時期,但因已沒有facebook可玩,最後都鬱鬱而終。

  假設五:萬能的上帝作出考驗,先令女性滅亡,留下的全是男性。正當大家還未知道幸存的科學家可否用克隆技術延續生命或製造女性時,稀有的肥皂價格已接連飇升,奇貨可居,代替了末日前的黃金。

  上面的都只是插科打諢,其實世界任何時候都可能毁滅,假設世界末日後真的死剩一些人,你幸存了,但你的家人、愛人、朋友和寵物通通都死掉,這個世界已沒甚麼值得你留戀,你還會活下去嗎?

  (原載於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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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上傳三張圖

(一)2010年,廣州或深圳文博會上,一位店員翻開《愛比死更冷》,第二日,她中了六合彩。


(二)二龍喉公園黑態BoBo,差不多三十歲。


(三)三匹熱狗

Monday, December 17, 2012

(十四) 同名同姓戀



  
  在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孟加拉老虎原名為Thirsty(口渴),後來陰差陽錯,用了獵人Richard Parker的名字來命名,如觀眾不深究當中含意,這個細節也算有趣。

  上網一查,始知Richard Parker真有其人,是一個在船難中被吃掉的小孩,而觸動原著作者Yann Martel採用這個名字的,則是愛倫坡一部小說的人物。那位也叫Richard Parker的仁兄,在海難後的救生船上,建議吃掉一個同伴以維持生命,卻被其餘同伴肢解吃掉。這樣看來,電影中少年Pi吃掉某人屍體維生的隱藏結局就呼之欲出了。

  有記載且以Richard Parker為名的其實不止一人,好像都沒好下場,難道名字真可影響命運?我不得不對那些與我同名同姓的人表示關懷。以前,要找一個這樣的人真不容易,現在只要上網一搜,千千萬萬個 “自己”就會跑出來。

  我發現,與我黃某人同名同姓的人物竟有不少,散佈大江南北,有男有女,有古有今,有局長有民工,有烈士有囚犯,有地產中介也有骨幹教師,當中歷史最久遠的,得數道光年間安徽一個“挾仇糾眾”的殺人犯,而目前最顯赫、最光宗耀祖的一位,是正在內地某經濟大省一個地級市當工商局局長的黃某人。

  正所謂“同姓三分親”,我想同名同姓起碼也有“六分親”吧,看着這些人就有種莫名奇妙的親切感。可是,煩惱也就來了,皆因內地最近正大舉反腐肅貪,一些涉及男女不當關係的領導要停職接受調查,其中比較著名的一位,是長得很對不住觀眾的重慶“雷冠希”先生。

  這就引伸出一個問題,與我同名同姓的那位工商局局長黃某人,清清白白猶自可,但他坐的是高危職位,根本沒可能兩袖清風,也沒可能有純潔的兩性關係,要是他不幸出事,又不幸曾自拍過些短片,而又有人將那些罪證放上網,屆時只要有朋友在搜尋器上打上敝名,出來的將盡是淫穢圖片和短片,例如搜尋“黃某人+太皮”,出來的是那位黃某人正在撫摸着一個“太皮光肉滑”的女人畫面,叫人情何以堪?當然這只是假設,但願他為官清廉,流芳百世。慶幸的是,這位黃局長相貌還算過得去,我也堅信他不可能打破“雷冠希”先生十二秒極速的紀錄,拍出來的短片也許會有點美感。

  (原載於12月10日)

Thursday, December 13, 2012

紙版Blog佬記事之二



  一個人最怕拿不定主意,想做這個,又想做那個,加上旁騖困擾,結果想啊想,時間花在不着邊際的糾纏上面,如非不得已,實不想寫這第二篇的「紙版Blog佬記事」,結果還是寫了,因為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寫甚麼題材好,也許沒有題材就是最好的題材,無招勝有招。

  現在除了工作要不停寫東西外,下班回家,等着我的也是繁重的寫作任務,近兩個月開始在友報負責另一個每周專欄,任務加重,應付每周兩三篇的專欄實在不是易事,加上還有一月一篇的動漫專欄和其他約稿,體力和精神上能應付已經很不錯了,糟就糟在每月十幾篇文章,如何找題材實在是人生一大困擾。題材來源於生活,生活來源於親身經歷和間接經歷(讀書、看電影),但時間花在寫作上,還哪有餘裕去仔細品味生活呢?

  唯一辦法就是提升效率,在工餘時間提升效率聽起來似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你不提升寫作和閱讀效率,就休想擠出時間來生活,猶幸近年寫文章已駕輕就熟,工作上的文章還有諸多限制,自己的專欄文章空間大得多,寫起來沒大苦惱。不過,文章好比一個人的名聲,自然也不能馬虎了事,儘管斟酌需時,最慢三四個鐘也起到貨吧,如果要磨蹭一個周末才寫好一篇文章,那可受不了了。

  很多事情是相輔相承的,要不是我目前工作假期較多,還有妻子幫忙減輕家務,我可能連一周一篇的文章也應付不了!──試過一周上七天班,每天早上八時至晚上十二時都在工作,那還寫個屁文章啊?──因此,在提升效率之餘,首先要感謝生活和珍惜生活。

  我不相信舒舒服服就能寫出好文章的鬼話,很多好文章、好作品,都是迫出來的,大部分都是生活上的迫、情感上的迫,當然,時間上的迫、人際關係上的迫,也是好文章產生的機緣,魯迅一些集子的序言,就提到孫伏園等人對其文事的催促。這種迫,就是壓力,輕輕鬆鬆的生活,沒有壓力的人,是不會寫出好文章甚至不會進行寫作的,就算寫,沒有壓力的寫,寫出的也只會是象牙塔裡的東西,一些自以為高雅、有型卻又脫離大眾生活的作品。看書也是一樣,袁牧為甚麼說「書非借不能看也」?也是「迫」的道理。如果個個都像王家衛一樣拍齣《一代宗師》要好幾年,電影工作者還要開飯嗎?

  壓力,是一個人作出奮鬥的要素之一,也是創作者考驗自己堅持的一種途徑,我現在就很享受這種「被迫」的感覺,我這種人是不迫不成的。當然,在這樣緊迫的生活裡,更新一下Facebook狀態可以,寫寫微博可以,寫Blog卻是難得的機會了,要寫也只好寫紙版Blog。

(原載華僑報12.12.11)

Wednesday, December 12, 2012

(一零一)紙版Blog佬記事之二



  一個人最怕拿不定主意,想做這個,又想做那個,加上旁騖困擾,結果想啊想,時間花在不着邊際的糾纏上面,如非不得已,實不想寫這第二篇的「紙版Blog佬記事」,結果還是寫了,因為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寫甚麼題材好,也許沒有題材就是最好的題材,無招勝有招。

  現在除了工作要不停寫東西外,下班回家,等着我的也是繁重的寫作任務,近兩個月開始在友報負責另一個每周專欄,任務加重,應付每周兩三篇的專欄實在不是易事,加上還有一月一篇的動漫專欄和其他約稿,體力和精神上能應付已經很不錯了,糟就糟在每月十幾篇文章,如何找題材實在是人生一大困擾。題材來源於生活,生活來源於親身經歷和間接經歷(讀書、看電影),但時間花在寫作上,還哪有餘裕去仔細品味生活呢?

  唯一辦法就是提升效率,在工餘時間提升效率聽起來似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你不提升寫作和閱讀效率,就休想擠出時間來生活,猶幸近年寫文章已駕輕就熟,工作上的文章還有諸多限制,自己的專欄文章空間大得多,寫起來沒大苦惱。不過,文章好比一個人的名聲,自然也不能馬虎了事,儘管斟酌需時,最慢三四個鐘也起到貨吧,如果要磨蹭一個周末才寫好一篇文章,那可受不了了。

  很多事情是相輔相承的,要不是我目前工作假期較多,還有妻子幫忙減輕家務,我可能連一周一篇的文章也應付不了!──試過一周上七天班,每天早上八時至晚上十二時都在工作,那還寫個屁文章啊?──因此,在提升效率之餘,首先要感謝生活和珍惜生活。

  我不相信舒舒服服就能寫出好文章的鬼話,很多好文章、好作品,都是迫出來的,大部分都是生活上的迫、情感上的迫,當然,時間上的迫、人際關係上的迫,也是好文章產生的機緣,魯迅一些集子的序言,就提到孫伏園等人對其文事的催促。這種迫,就是壓力,輕輕鬆鬆的生活,沒有壓力的人,是不會寫出好文章甚至不會進行寫作的,就算寫,沒有壓力的寫,寫出的也只會是象牙塔裡的東西,一些自以為高雅、有型卻又脫離大眾生活的作品。看書也是一樣,袁牧為甚麼說「書非借不能看也」?也是「迫」的道理。如果個個都像王家衛一樣拍齣《一代宗師》要好幾年,電影工作者還要開飯嗎?

  壓力,是一個人作出奮鬥的要素之一,也是創作者考驗自己堅持的一種途徑,我現在就很享受這種「被迫」的感覺,我這種人是不迫不成的。當然,在這樣緊迫的生活裡,更新一下Facebook狀態可以,寫寫微博可以,寫Blog卻是難得的機會了,要寫也只好寫紙版Blog。

  (原載於2012年12年11日)

Sunday, December 09, 2012

(十三)感動一生的恐懼



  觀賞偉大的電影是一次奇妙旅程,或許你表面看來還很冷靜,但內心你已哭得像個嬰兒般淒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孟加拉虎,李安導演的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對不同觀眾來說自有不同意義,就算對單一觀眾而言,電影釋放的訊息也是多層次的。

  純粹看來,那隻叫“理查帕克”的孟加拉虎代表的就是其本身,一隻吃人的猛獸,少年Pi與老虎的組合,令人想起《魯賓遜漂流記》的魯賓遜與星期五,或《劫後重生》(Cast Away)的Chuck與排球Wilson,是人在絕境的時候,與異己共存的哲理思考。

  少年Pi仍記得童年時父親的教誨:不要以為老虎眼中有靈性之光,那只是自己內心的反映。Pi也不會天真到以為老虎會對自己友善,然而在227天患難與共的漂流中,Pi與老虎之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和兄弟之情,最後老虎變了Pi的親人,變了Pi自己。

   Pi曾經可以放着跳進海中的老虎不顧,任牠活活餓死、累死、凍死,但他沒這樣做,反而有所內疚,那是出於天性對生靈的尊重,他甚至因上帝令老虎擔驚受怕而對上帝破口大罵。透過老虎,Pi得以直接與上帝對話。

  老虎也代表恐懼,少年Pi就是我們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上,恐懼無時無刻不威脅着你的生存,然而你活下去所需要的食物和食水,卻在牠領域之內,你必須面對恐懼、戰勝恐懼、馴服恐懼,然後你還得犧牲自己純良的天性去餵養恐懼,與恐懼同行,而你始終要對恐懼保持驚覺,不能讓牠強大,否則你就會被恐懼吞噬。Pi說只有恐懼才是人生的真正敵人,而正是老虎帶給他恐懼,他才可以生存下去。

   偉大的作品總提出很多開放性的思考題,引領我們不停思索,每個人都可根據自己人生經歷作不同解讀,電影所要傳達的信息又豈是幾百字可以說清?於我而言,電影的核心信息就是“信念”,無論遇到多大逆境、多大恐懼,只有信念才可讓自己度過難關,而信念當中包含了大愛,對包括恐懼在內的萬事萬物的大愛。

  我想信當大家看到少年Pi癡癡地看着老虎離開,而老虎不再回頭的一刻時,每個人都會深受感動吧?其實孤獨才是人類的真正敵人,比恐懼更可怕。

  (原載於12月3日)

Wednesday, December 05, 2012

(一零零)筆多筆少



  早前在公司將一支做筆記的原子筆(圓珠筆)用完,立即興高采烈地拍下照片,貼上Facebook當作一件創舉般宣揚。在這個虛擬數據書寫(正如我在電腦上寫着的這篇文章)盛行的年代,把原子筆用得一滴不剩,確非易事,值得記錄。

  記得讀書時期,要用完一支原子筆或者一次性的墨水筆之類,是件尋常事。小學時用鉛筆做作業,上中學就用原子筆或水筆代替,我最初選用的是一種筆頭極細,筆蕊是吸滿墨水的棉簽那一種,那種筆可使人寫的字看起來秀麗一點,但長時間使用會感吃力,且一跌就壞,寫的字難乾,遇水即化,後來我就不想用了,改用較一般的套頭原子筆,主要用質量較有保證的牌子Zebra或Pilot。──不是不想用國貨,但國貨自動漏墨的特色功能實在令人左右為難。

  Zebra或Pilot的原子筆陪伴我渡過高中時期,我也是在那時開始寫作,水平所限,能順利發表的作品主要以詩歌為主,有時也創作散文和小說參賽或投稿,卻難見天日。因字跡差劣,怕影響印象,每次寫作都要謄抄好幾遍,以塗改最少的版本投寄,儘管作品不多,用完一支原子筆的速度還是比一般學生快。

  到了上大學,那時寫作更勤,發表機會也多,雖電腦已相當普及,電郵和ICQ是青少年傍身工具,理應使用電腦寫作了,但當時電腦對我家來說還是一大負擔,故此我繼續用最原始的方式來書寫,繼續消耗原子筆,後來連載長篇小說《草之狗》,寫一個章節就可用完兩三支筆,用完的筆我暫時沒丟棄,堆在一起,集了二十幾三十支,場面宏偉,可惜沒拍攝工具存檔留念。

  出身社會後,我工作與興趣繼續離不開寫東寫西,本應對原子筆的需求增大,我卻已習慣使用電腦了,筆退居二線,只用來做筆記,又因所工作過的單位幾乎都有筆供應,做記者時採訪的活動也多派筆當作紀念品,得到的筆可謂源源不絕,再沒特意去選購或故意挑筆種來用,用過的都沒深感情,不是半途用壞,就是落在甚麼地方,不是放在辦公桌上不翼而飛,就是借給人不了了之,總之,沒有一支筆可以功成身途。

  直到近期用完那支筆,才省起自己已很久沒嚐過用完一支筆的快樂了。工作單位資源尚足,我已取用的物資中就有好幾支不同種類的筆,相信用完要好幾年。我自然很希望今後每支筆都可用到壽終正寢,卻似乎有點難度了。

(原載於2012年12月4日)

圖片來源:http://yanjiang.baike.com/?m=article&id=129025

(十二)記很多年前的一隻鴿子


  很多年前,大槪是黑熊BoBo被解救後不久的一九八幾年,暑假的一天,我與幾個小毛孩,大老遠由馬場木屋區跑到二龍喉公園玩,那可能是我第一次去那裡,好比現在的孩子去迪士尼樂園一樣,心情興奮。當年,公園的佈局與現在不同,那時BoBo居住的地方只有經屋房子般大小,旁邊好像還有一個養巴西龜的處所,築了一個小池,植了幾叢修竹,一隻大龜,夾在竹子之間不能動彈,同一姿勢維持好幾年。

  那時公園裡還養了很多鴿子,住在鳥屋裡,可自由自在地飛進飛出,通常成群結隊地在屋外,呆頭呆腦地啄着地面上不存在的食物消磨時間,大多都怕人,我們一走近,牠們要不是趕緊飛上天,就是快步躲老遠,歪着頭看你下一步動作。也有不怕人的,閒庭信步地踱到你身邊來,但只要你一彎腰,牠就機靈地避開,休想碰牠一根毫毛。

  見逗鴿子玩兒不成,朋友都走開去了,我不死心,挨着牆邊守株待兔,盼望可隨便摸到一隻,純粹為好玩。我靜待時機,卻見一個較我年長兩三歲的小孩忽爾出現在鴿子堆前,嚇得鴿子四散奔逃,那小孩巋然不動,半晌,鴿子放下戒心,慢慢聚攏回來,更有一隻不怕人,就像總有一些善良的傻子一樣,走到小孩跟前。

  我腦裡大概聯想到卡通片人與動物的溫馨畫面,正自羡慕那小孩之際,白影一晃,只見他舉腳就踢在那鴿子身上!換了是大人,鴿子肯定受不了這一道重擊而一命嗚呼,但小孩力度不夠,鴿子負傷而逃,卻又飛不起了,小孩追去,一腳又一腳,直至將鴿子踢死在一個角落裡為止。

  小時候我心地尚算善良,擔憂鴿子安危,卻又怕事,不敢制止那小孩,只見他像瘋了一般,做着我難以想像的舉動。他完事後發現了我,不懷好意地看我一眼,走了。我才敢跑去看鴿子,剛才牠還是一隻天真爛漫的小生靈,剎那間就已變成一堆爛肉,兩隻眼睛不再動了,色彩正變暗啞。

  這件事留給我可怕的印象,那情景至今揮之不去,看到虐待動物的消息,有時我就會想到這個畫面。其實在我一生人裡,所有親眼目睹的殺害動物的畫面都一直存留於腦海內,比很多事情都要深刻。

  只是我至今不解,那小孩為何要無故殺死一隻鴿子?那是人的天性嗎?
  
  (原載於11月26日)
        (圖片來源:http://thefool19771021.pixnet.net/blog/post/6116566-%E4%B8%8D%E8%A6%81%E5%A4%A7%E4%BE%BF%E5%95%8A%EF%BC%81%E9%B4%BF%E5%AD%90)

Tuesday, December 04, 2012

(十一)強迫症


  也許我有強迫症。

  以閱讀為例,我用“地氈式閱讀法”,一定得將書中每粒字都看過看懂,才算將書讀完;我看漫畫的方式更是不得了,用“掃瞄式”,眼睛將每條線都掃視一遍,才心息地翻看下一頁。總之,不這樣,總感覺未把事情做完。不過,現在我逐漸放下這心理包袱,看得越來越快了,因為經驗和理論告訴我,無論用三分鐘還是用三個鐘去讀一頁書或看幾頁漫畫,一兩年後,能幸存的印象其實差不多。

  我曾有強迫動作的習慣,小時候維持過一年半載,後來大槪會突如其來出現一次,例如水喉關好後,我手部會維持扭緊的姿勢,在心底默念一到十,確定真的關牢了,才會鬆手;鎖好門後,用力拉住門把手,默數十聲以確定無虞。我也有強迫觀念傾向,聯想不幸事件,回憶不快經歷等等。

  當我終於在《新園地》開始一個專欄後,不知是純粹想自得其樂,還是受強迫症影響,開首十篇文章,即從第一篇《缺一不可》,到第十篇《變種十兄弟》,由一到十,每篇題目我都插入一個數字,像扭緊水喉默念十聲,終於數完了,這一刻,我確定自己正在《新園地》寫專欄。

  《新園地》、《鏡海》和《小說》等澳門日報文藝副刊,是我一直嚮往的文學園地。中學時,我在《鏡海》發表過數十篇詩作,大學時,也曾在已停刊的《小說》連載長篇《草之狗》,只是《新園地》卻一直未敢涉足,說白了,我一來因經歷尚淺,寫散文小品沒閱歷是不可能寫好的,二來也怕技不如人、貽笑大方。在《新園地》寫作的多是澳門文學界有數人物,如果澳門有一個文學殿堂,《新園地》就是。我一直躑躅於這園地外,只曾偶然蜻蜓點水地投過一兩篇文章,儘管我在其他副刊、報刊已深耕了自己的園地,但《新園地》畢竟不同,她代表的是一種文學儀式,是澳門作家必須經歷的洗禮。在《新園地》寫專欄,是我夙願。感謝編輯錯愛!

  專欄名稱開宗明義,只因小弟不學無術,卻又喜歡舞文弄墨,所思所想經不得推敲,只望憑一得之見啟發思考,故此名為“金漆皮毛”。

  有人說,強迫症是基於不安全感或豐富的聯想能力,我認為這都是文學創作的必須品性和因素。我的強迫症應該不太嚴重,大家不用擔心。
  (原載於11月19日)
         (圖片來源:http://www.sml20.com/jc/jsk408.html)

(金漆皮毛‧十)變種十兄弟


  
  小時候,亞洲電視還不像現在般“弱雞”,仍有不少質素不俗和值得追看的電視劇,就像角色造型奇特、故事情節詼諧的《十兄弟》,着實令小太皮看得興高采烈,想像力大為促進。關於“十兄弟”,我也曾在粵語殘片中看到同名電影(以前殘片會在早上播映),還以為“十兄弟”是民間傳說,但多年來卻未看到其他地區製作相關影視作品,也未看過文字記載,估計“十兄弟”是殘片原創。

  故事中,十兄弟各身懷一種特異功能,不是力大無窮,就是聲如洪鐘,不是懂飛天,就是曉遁地,但這幫畸胎單打獨鬥是沒作為的,要集合一起,威力才會強大。現在看來,十兄弟與美國漫畫《X-Men》(《變種特攻》)有點相似,《X-Men》的人物也是各有神奇力量,不同的是每個角色幾乎都可獨當一面。從創作時間上看,殘片《十兄弟》比《X-Men》漫畫要早,《X-Men》參考十兄弟似不太可能,但說不定《十兄弟》本就是美國超級英雄的本地化改編。

  中國傳統民間文學作品,就我接觸過的來說,大多強調個人主義,《西遊記》不用說,故事模式一般是唐僧被抓或二師兄闖禍,最後要孫悟空來收拾爛攤子,而《封神演義》在中後部開始,就是悶到屁股生瘡的鬥法車輪戰。傳統小說難得提及團結就是力量,以多勝少在民間似是不光彩,“三英戰呂布”的場面不是沒出現過,但歌頌對象卻非三個結義兄弟。《水滸傳》中有一些打群架場面,多是兩邊站滿人,中間“隻揪隻”。其實一百單八個好漢也不是甚麼團結集體,結義沒多久就鬧分歧,說白了,盧俊義和秦明落草,就是被所謂的兄弟陷害迫上梁山。

  由於看書少,記性差,沒印象有傳統文藝作品描寫過令人印象深刻的團結場面,不團結符合我國國情,中國人從來都是個人主義者(或曰利己主義),一團結就是營私結黨,而群體多以利益集合,以個人名聲為依歸,達成目的後,免不了兔死狗烹。“團結”是西風東漸後才出現的物事,在中國註定要水肚不服。

  這也許就是當年的編劇為何要將特異功能者描述為十個兄弟,要不然,十個不相干的人又怎會同心協力互補長短呢?但其實這也是現代人想當然的好心,古代似乎連兄弟都很容易出事,例子很多,不用多說。(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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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December 02, 2012

(金漆皮毛‧九)九流EQ


  富人不怕店員誤會他窮,教授不怕販夫笑沒見識,貴族不與俗子爭長論短,只因他們底氣十足;至於平時在店裡呼呼喝喝,打開皮夾子取幾十張千元大鈔再慢慢挑錢付賬的,是窮慣的暴發戶,生怕人家瞧不起。我也一直很怕被人取笑智商低,只要有人對我言行舉止陰陰嘴笑,必手騰腳震,敢情自己笨到出汁,否則哪怕人家質疑?

  有些童年被認為愚鈍的人最後成為偉人,達爾文是一例,愛恩斯坦又是一例,我小時候被長輩朋友認為愚蠢,勵志故事倒沒能開解,確信自己豬咁蠢。不記得哪年,開始出現情商(EQ)這說法,為我人生開啟了一道曙光,一個人要向上、要成功,原來除智商外(IQ),情商也起決定性作用,於是我不停自我暗示,只要憑努力、憑情商,永遠不怕在群體生活中墊底,結果證明想法正確,情商救了我。

  我一直確信,情商在人生中起重要作用,否則我可能在少年時就已經自殺了──不是說笑,那時經歷過一些困境。

  多年後,我做了一些IQ測試,結果都證明智力在一般聰明人以上,達到門薩級別,我便懷疑自己不如想像中笨,小時被認為愚蠢,只是智力超前,又或是家裡窮,沒甚麼物事足以誘發智力而已。我雖然認為那些IQ測試不準,但八不離十,智力應該不太差吧,而始終認為自己未曾變成地底泥,EQ仍是功不可沒。

  近來,我又多番內省,開始醒悟自己一直以為在起作用的情商,也許在拖後腿──我會因人家一句不經意的笑話而整天不開心,會因一時意氣而與朋友反睦,會因參加文學比賽不獲獎而放棄寫作,會因失戀而經年單身……不勝枚舉,我所謂的EQ,其實低無可低。作為一個集膽汁型、B型血和射手座性格大成的人,我其實無論如何都不會有高EQ。

  這也說明了,我被人笑說IQ低時不開心,可能並非真正愚蠢,只是EQ低而已,所謂“十差九錯,只為慌張”,情緒一波動,腦筋便不好使。據說IQ高EQ高者會飛黃騰達,IQ低EQ高者得貴人相助,IQ低EQ也低者則一事無成平平安安,至於IQ高EQ低者,只會懷才不遇,鬱鬱不歡,好像有點道理。性格決定命運,EQ其實是性格體現,到我這個年紀才知道和承認自己EQ低,還來得及改變和補救嗎?(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11月5日)

Saturday, December 01, 2012

(六一)鄭健和必成大器(上)

鄭健和主編的《封神紀》

  我們見到成功者表面風光,久而久之,有時會覺得那些成功是理所當然的,而忽略成功者曾經付出的汗水和經歷過的兇險。澳門鉅記手信現在開到成行成市,老闆豬籠入水,但在回歸前,鉅記只不過是一個車仔檔,為了拓展生意,老闆毅然將物業抵押出去周轉,結果證明他成功了。「按咗層樓」說得輕鬆,但在機會面前,不一定人人敢試。香港漫畫新世代的靈魂人物鄭健和,當年脫離海洋創作自立門戶時,也將物業出售換取資金,到今天他的壹本創作已佔有了市場地位,而鄭健和本人,也成為延續港漫血脈的重要人物。

  一開始我真的完全不看好鄭健和,他最早為人所知的是幫《拳皇》系列漫畫勾頭,由於我本身對鄺氏出品有偏見,加上除了八神庵畫得型仔之外,其他角色並不出色,沒有自己的風格,感覺較一般,而且勾頭勾得好也最多成為另一個倫裕國(幫《古惑仔》勾頭出名),層次高一點就是鄧志輝(《海虎》及《武神》繪畫),只能成為畫匠,不能成為創作者、藝術家。

  後來鄭健和(人稱和仔)離開鄺氏,加入海洋,真正成為主編及繪畫,創作《魔神傳》、《風林火山》及《絕地天行》等作品,雖然是當時喜歡的海洋出品,但並沒引起我的興趣買來或借來看,因我偏見地認為,出身自鄺氏的勾頭高手,絕對無可能創作出高質素漫畫的。

  直到他接手溫日良(肥良)主編《武神鳳凰》,我才逐漸折服於其故事構思、敘事手法和分鏡繪畫,雖然一開始故事去得並不暢順、架構比較含糊,但那種強烈的風格令人不忍釋卷,隨着故事展開,飛歷、斷海、希望和誅天武神的命運扣人心弦,他們個性之鮮明使人印象深刻,而且除了打鬥場面吸引外,一些文戲也十分出色,顯示出作者驚人的天賦,猶記得失常後的斷海與希望之子天空結成忘年之交的情節,至今依然感動。有人說,《武神鳳凰》要不是和仔離開海洋而提早結束,是一定會超越《武神》的,我認為《武神鳳凰》最少可以與《武神》並駕齊驅,因為肥良只有才華,而和仔除了才華外,還有一份不可多得的情懷。《武神鳳凰》的成功,相信也是肥良後來進退失據的導火線之一。

  和仔後來自立門戶成立壹本創作,先出版《火龍》厚裝漫畫,後出版《殺道行者》及三輯《封神紀》等主流漫畫,邀得肥良以前的拍擋鄧志輝及其他助理加盟,作品具質素,取得不俗成績,在畫壇站穩陣腳。他是香港「薄裝周刊漫畫界」中,極少使用旁白甚至已摒棄旁白的第一人,沒有九唔搭八、懶係有文化的旁白,只用畫面來表達故事,以港畫的出版周期和篇幅而言,絕對是實力的證明。

  (原載於2012年11月)

Wednesday, November 28, 2012

(九十九) 澳門流着大賽車的血


  有一些人很討厭澳門格蘭披治大賽車,因為舉行時例必導致大塞車、大噪音,還好像會提升交通事故發生率。怎麼說呢?我其實不怎麼討厭大賽車,甚至很喜歡聽到那殺聲震天的引擎聲,那是一種節日的歡呼。

  平時只要有高速車輛在身邊飇過就感厭煩,只要聽到那耀舞揚威的引擎聲就恨不得拉司機下來痛打的我,一到大賽車時節,坐在辦公室位子上,卻覺得像聽舒伯特的《小夜曲》一樣,聆聽着大馬力引擎一陣陣的躁動。當然有時會弄致集中不到精神,正如我有時也會被《小夜曲》弄分心一樣。

  大賽車不可以沒有澳門,澳門也不可以沒有大賽車。在澳門還是鄉村之時,全靠大賽車讓澳門響起一點像蚊蚋叫聲般的知名度,我小時候不知澳門有甚麼可令人自豪的地方,是每年一度無線電視犧牲原定節目也要轉播的大賽車,才讓我知道這條著名東望洋賽道的偉大,也加深了我對澳門的感情。沒有大賽車的澳門還是澳門嗎?沒有東望洋燈塔的澳門還是澳門嗎?

  十年前開始做記者,採訪大賽車,是澳門記者每年一度的大事,是政府施政報告與各司範疇施政方針辯論之間一次地獄般的採訪日程,你得早上六七點起床,將電單車泊到無雷公般遠,趕到會場,採訪一整天,期間擠啊、趕啊、上啊、落啊,鏡頭中的集車處只有波濤洶湧的賽車女郎,但其實那裡是汗臭和麻甩佬的集散地,一天下來已累散架了,回公司還要寫稿,還要重聽車手連珠炮發的英語訪問,苦過弟弟。

  經過那幾年苦戰,我對大賽車越來越有感情了,今屆是第三年沒到現場,也是第三年緊緊地守着電視機欣賞賽事。記得做第五十屆大賽車時,我拿了張大會宣傳海報,讓每一位三甲車手簽名,那時真不知為何那麼熱心。

  我不懂得賽車,對世界各國的賽事認識不深,對澳門賽車的歷史也僅知梗況,但每次看到賽道逐漸成形,心情就興奮起來,天變地變賽道不變,澳門如有甚麼集體記憶,東望洋賽道一定是!過去甚至連城市規劃,也無形中圍繞住這條賽道進行,就像北京圍繞住天安門建城一樣。這條渾然天成的賽道,注定為賽車而生。

  一篇文章自然寫不完自己對大賽車的感想,趁文章結尾,我想奉勸一句,由於東望洋賽道是為賽車而生的,加上現在越來越多人以為自己是舒密加,道路越來越危險了,電單車駕駛者應盡量少走友誼大馬路,正如盡量少行友誼大橋一樣,這兩條幹道對電單車駕駛者沒任何友誼可言,我已多年沒騎電單車由外港一帶往漁翁街了,我還想留條命來看大賽車。

  (原載於2012年11月27日)

Wednesday, November 21, 2012

(九十八)舊書或《第二副軀體》(下)



  其實閱讀這本書也不用多少時間,也就總共幾小時光景。看之前,我要確定一件事,就是蘇佩爾這個作者是否存在,全靠神奇的網絡,找了十多分鐘,終在外國一個名為goodreads的網站上看到了這本書的信息,原來這本書在1979年於美國出版,作者叫Sue Payer,原書名就是《Second Body》,然而資料也只僅此而已,此外關於作者和這本書的其他信息均付闕如,只有在那網站上一個聲稱是作者孫女的人留言說,作者是她認識的最酷的女人和大作家,這本書是當時科幻小說的領先者云云,很顯然是吹水。

  說回這本書,故事年代發生在1999年至2000年(70年代的人幻想二十年後的世界不知何故總是想像得特別超前,好似《2001太空漫遊》一樣),講述女主角安溫娣因難產已瀕死,剛好有另一名女子出意外去世了,醫生為救溫娣,決定將死者的整副軀體移植給她。新的溫娣實際上只剩下頭顱和思想是自己的,身體其餘部分都是第二個女人的,故事一系列矛盾與衝突從而展開。

  捐贈者的丈夫出現,向溫娣作出糾纏,因他知道那身體屬於他亡妻,雖然人已死了,但軀體活着,讓他感到妻子好像還在世一樣,尤其是自己曾與那軀體度過了不少激情的日日夜夜,怎麼說也放不下。溫娣的丈夫安馬克對她的新身體也很不適應,他愛的是過去嬌小的妻子,而不是現在體態豐滿高大的女人,迷惑的他甚至因而愛上了另一個像過去妻子一樣的女子。故事主題探討科技所帶來的倫理及道德矛盾,又討論到宗教上,移植軀體是否符合神的意旨等,最後從心理學上解釋「相由心生」的道理,每個人的外在都是自己意志的表現。

  小說構思着實不錯,而且透過病者夫妻提交給醫生的報告作為小說敘事形式也頗獨特,唯獨作者才力終有不逮,未能恰到好處地處理好題材,不夠深刻之餘,某些地方更出現下三濫言情小說的場面,破壞作品總體表現,因此小說是很難流傳下去的。

  寫到這裡,忽然也有一點小感觸,我也是出過書的人了,估計我的書也將會難以流傳,泯滅於煙塵之中,但我也希望,我的後代會說我是最酷的男人和一個大作家,也希望三十年後,世界上一個不知名角落會有另一個不知名的作者,對我的《愛比死更冷》和《綠氈上的囚徒》指手劃腳。

  (原載於2012年11月20日)

Wednesday, November 14, 2012

(九十七)舊書或《第二副軀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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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並非一篇專門的介紹文章,因此一開始,我還是想先講講 自己與這本小說《第二副軀體》之間的故事。話說我由初中起愛上文學,開始花錢買書,因零用錢不多,一般只會出拱北買十元八塊的內地版圖書,而在澳門可買到 的港台版最少也索價四五十元,對我已是天價,但有時還是會流連本地書店和舊書舖,尋找一些便宜舊書。這裡的舊書不是指二手書,除了半個鐘就可以看得完的漫 畫,又或是具收藏價值的書本之外,我一般很少買二手書。

  舊書本來都是新書,新書放在書店架子上多年賣不出去,然後變成舊書,可見也不 是甚麼好東西,而澳門有的書店自有其高強本領,一本書放上十年廿年乏人問津,仍可安然地放在架上,用實體空間奉行虛擬世界的長尾定律,令人稱奇,換了是內 地書店,書本半年買不出去早就下架了,可見澳門是很有人情味的地方。也是這個緣故,我以前才可找到一些只賣幾元錢的港台版書。

  這本《第二副軀體》,著者叫蘇佩爾,譯者是楊珊珊,香港科幻出版社出版,藍色封面,中間一幅圖案,看來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出品,因我見過同時期一些小說,設計類型很相似。

   那是十幾年前,大槪在九五、九六年吧,那時還是初中生的我,在祐漢一家報刊店買到的。那報刊店有很久歷史,我有記憶就知道它的存在了,店面最初在現錦鏽 花園所在地的木屋,後來木屋拆卸,搬了去祐漢勝意樓一個鋪位,一直經營至回歸前後。書店除期刊報紙外,兼買一些舊書,我在那裡找到了星新一的科幻小說,後 來也找到了這本《第二副軀體》,書雖舊,但品質仍好,不似二手書。

  因自己有太多書想看,時間又有限,這本並非名著,也像是隨便安個名字偽冒成外國作品的小說,買回來不久,我就將之與其他暫時不看的書打入冷宮了,放在紙皮箱裡,多年來整理書本或者翻找別的書出來看時,總會見到它,拿起了,又放下來,就是一直沒有閱讀。

  直至近日,忽然心血來潮,找了幾本冷宮佳麗出來,當中包括這本《第二副軀體》,把心一橫,決定駕幸這本十多年前買下的,當時已有十多年歷史的書。

   (原載於2012年11月13日)

Wednesday, November 07, 2012

(九十六)傷心夜市



  最近西灣湖夜市計劃鬧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反對在那裡開設夜市,認為會破壞原先的寧靜氛圍,剝奪澳門人的休憩空間。雖然我不常去西灣湖,但一年中總有些時候,會將電單車停泊在西灣大橋底,一個人靜靜地沿着西灣湖岸,一邊追踪着小游魚小水母小蝦小蟹等生物,一邊思考恩怨情仇的卑微人生。有時,我會得到一點紓緩。

  西灣湖應不應該設夜市呢?我不支持,也不反對,我不支持是因為西灣湖的湖光山色在鬧市之中實在難得,我不反對是因為我認為,澳門實在很需要有一個夜市,不是為旅客,而是為澳門人自己。然而,現在的反對者將西灣湖不應該設夜市,與澳門不應該設夜市混為一談,甚至認為澳門夜市一定是為旅客而設的,我覺得,這種想法大錯特錯。

  雖然沒有人進行調查,但據我自己觀察,每年去美食節的人,本地居民十佔其九,其實美食節的食物也沒甚麼好吃,那些遊玩設施更是年復一年一模一樣,大家要尋的就是趁墟一樣的熱鬧,為平淡的生活添些市俗的記憶。豪客不會去夜市浪費春宵,旅行團只會被安排吃洗腳水團餐,大多數自由行會去買電子產品和化妝品,有點兒質素的旅客才會去夜市一遊,畢竟澳門旅遊業不是以夜市為主打。

  反之,我認為夜市對澳門居民生活場景的立體化更為重要。有人說,將西灣湖變成夜市後,將來澳門人難道只能帶小孩子去賭場逛嗎?其實西灣湖不變成夜市,現在澳門也沒多少合家歡場所了。貧窮草根階層在塔石廣場祐漢公園參加政府街記工記的園遊活動排隊領獎固然易於滿足,富裕階層亦可帶着子女到賭場酒店豪華餐館高級商場吃喝玩樂享受Spa,至於起點只為一萬二千元月薪的所謂「中產階層」的「拖後腿者」,在澳門實在沒甚麼可以消磨的地方。不少美其名為合家歡的場所,骨子裡其實歧視窮人。故此,我更渴望澳門有一個包容性強的夜市。

  記得小時候,北區的三角花園,一到晚上,就會有很多大排檔,熱氣騰騰,張燈結彩,歡聲四處,像是個小型夜市,那時家貧,由馬場木屋區出三角花園吃一趟大排檔已是重大節日一般,父母都穿着飲衫,小孩子歡天喜地。雖然細節不記得了,但那種人來人往熱情處處的熱鬧感覺仍在。還有銅馬茶座,我雖然只在白天去過,但也聽說過那裡晚上的情景是很多人的記憶,其實就是一種夜市的感覺。其他還有諸如桃花崗和義字五街,隱隱然就是我們心底裡對市集的期盼和想像。

  因此,我認為,夜市是平民的生活場景,是構成一個城市靈魂的處所之一,其意義比起單純的旅遊功能,實在大得多了。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帶着我的子女,去夜市吃茶果湯,買便宜的毛公仔,玩「搵笨」的擲圈遊戲。

  當然,我現在也不太樂見西灣湖設夜市了,在這個社會氛圍下,就算真能在西灣湖設夜市,最終必然會受到政府的過度管理,一旦過度管理,夜市就會欠缺生命力、欠缺創造性和包容性,也就最終欠缺平民化。政府的管理可以將事情變得有條不紊,但容易變得死板呆滯,祐漢街市新舊熟食中心的情況可見一斑。

 (原載於2012年11月6日)

Friday, November 02, 2012

(金漆皮毛‧八)八卦號

  
  我好怕有人在附近小聲講大聲笑,或乾脆一臉神秘地交談,只偶爾傳來一兩粒單字。我倒不是怕人講壞話,所謂“哪個人後沒人說”,有人講壞話表示你在人家心中地位重要,該謝謝老天才對,世上多少陳大文,轉個臉就沒人記得。我怕別人小聲說話的原因,是壓抑不住那如同獵犬嗅覺一樣的好奇心,但有人說,那其實不叫好奇。

  於我而言,無論環境多嘈吵,只要專心起來,就能進入忘我之境,可是,在寧靜中突然響起竊竊私語,那就乖乖不得了,好奇心驅使我想知道別人在說甚麼,又因聲量過小,一時三刻聽不明白,就不得不竪起一隻耳朵,過濾談話內容是否有用,於是專注力便被野狗叼走了。有時真忍不住,我以龐大身軀在人家身前一站,說聲:“你們在談甚麼?”人家或作鳥獸散,或輕罵一聲“八卦!”

  八卦,在粵語中有好奇之意,如果好奇有正負面之分,那麼它就是屬於負面的。

  年少時,很討厭人家說我八卦。有次深夜,一班朋友在海邊捉對兒談心,不知怎麼,過沒多久我便落單了,邊上,兩個朋友談興正濃,我知道其中一個有感情問題,出於關心、出於友愛,我走過去問一聲:“你們在說甚麼啊?我可以給點意見嗎?”那受情困的朋友未及反應,另一個佔有“開導”權的朋友聲色俱厲(為傳神起見,以下用口語):“關你叉事咩!你咁撚八卦做乜?”我一呆,既是厭惡又感委屈,其後不知如何下台,反正令我更討厭“八卦”這個詞語了。

  我想,為何那傢伙就有八卦的權利?而我就沒有呢?為何他有知情權不算八卦,而我又算呢?後來我就想通了,八卦與否,其實很在於別人是否將你當作“自己人”,你關注哥兒們感情生活,人家自然樂意分享,而你“打探”非“自己人”私事,別人只會說你諸事八卦,窺人隱私。故事教訓我,別隨便將人當作朋友,因為別人不一定將你當成朋友看待呢!

  現在我倒不怕別人罵八卦了。我總覺得八卦是好奇的一部分,人類要不是有可貴的好奇心,世界就不會發展至此。美國在火星上的探測器不是也叫“好奇號”嗎?不容許自己八卦,好奇心也會受到壓抑,但放心,我會謹慎地選擇對象,“八卦號”不會亂着陸。(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10月29日

Thursday, November 01, 2012

(六十)本土元素很重要

HiComic的澳門元素:惡搞觀音像


  現在才來談論PSY的《江南Style》及其騎馬舞步,似乎有點遲了,但遲到好過冇到,對照澳門的動漫創作,實在很值得說上幾句。PSY紅是紅在其《江南Style》MV,至今在Youtube的點擊率已是可怕的五億多人次,MV演出的是韓國人,歌曲內容描述的更是小範圍到首爾江南地區的生存狀態,換句話說,這首大放異彩的作品,並沒刻意去取悅整個韓國、整個亞洲及整個世界的觀眾,卻又出奇制勝地受到全世界的歡迎,實在很值得我們去思考。

  試想想,如果PSY製作的是《紐約Style》,描述的是美國人的思想感情,還會受到那麼廣泛的歡迎嗎?肯定不會,一個不在紐約生活的韓國人描寫紐約,無論如何都不及當地製作人做得出色,“猛龍不及地頭蟲”就是這個道理,文藝一點的說法,還是那句“最本土的就是最世界的”。

  新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描寫的是中國農村,而不是非洲農場或美國農莊。當然,我相信他要寫的話,經過深入的資料搜集和實地生活體驗,也可以寫得出色,但一定不能達到獲獎的級數,因為他始終不會與自己所不熟悉的土地產生深厚感情,不會與土地有不可分割的生存經歷,不會熟知土地上流傳的故事,無論如何都隔着一層紗。

  我還是堅持那個觀點,澳門文化產業,尤其是動漫方面,要有所成就,一定要有紥實的本土基礎,以澳門為故事創作原點、以澳門人的眼睛看世界,以身為澳門人自豪。當我看到本土製作的手機應用程式HiComic中,大部分均為以澳門為背景的故事,甚至出現澳門實景時,實在感到一點感動,這是一個好的嘗試,也是一種證明。當然不是說澳門人就應該只局限於創作有關本土的故事,但沒有本地眼光,沒有一個立足點,所創作的一切都不會成功。日本漫畫有時描述架空時空的故事,但背後都有很濃郁的日本文化。說到底,如果澳門的漫畫有市場的話,市場就只會是內地,而澳門元素就是殺手鐧,也許有朝一日澳門動畫可以衝出中國、衝出亞洲,那麼那時整個中華文化都是我們的立足點。

  正當我為HiComic中的本土元素感到高興時,卻又在Youtube上看到一個由本地製作的同人誌動畫短片,雖然極具質素,但人物照搬日本涼宮春日式的插畫不特止,對白更全是日文,令人看得不是味兒。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有創作的自由,而且只打算玩玩同人誌的話,這種創作方式也是無可厚非的,但這種所謂的“創作”我卻實在不敢苟同,跟臨摹書法家的字、跟唱卡拉OK沒有分別,任你寫得多好、唱得多動聽,你寫的始終是別人的字、唱的始終是別人的歌,你只是做了別人的附庸,沒能開創自己的世界。


  (原載於2012年10月)

Wednesday, October 31, 2012

(九十五)說蝙蝠


  以前就知道蝙蝠有很多種,當中還有真正的吸血蝙蝠,不吸人血,吸牛血,而蝙蝠其實大多數以昆蟲為食,還有的蝙蝠是素食主義者,食果,叫果蝠。有次上網無意中看到有人Share了一張相片,一隻倒吊着的蝙蝠似的龐然巨物,兩三個東南亞人站在旁邊笑着看它吃圓圓的東西。那巨物體積就像我家的黑狗,樣子也很像狗,我一開始以為是PS作品,在網上查找資料後,才知原來真有如此巨型的蝙蝠,主要生活在巴厘島一帶,還有一些較細小的,名字很有型,叫「飛狐」。

  不知怎麼,看到這樣的生物,我竟很想收養一隻:平時放在家裡,晚上就帶着它與我的狗一起散步,它在天上飛,狗在地上走,型爆了!想像歸想像,真正養一隻,先不管能不能養熟,把它弄來就非傾家蕩產不可了!

  說起蝙蝠,小時候總認為這是一種遙遠的動物,誰不知平時傍晚在天上穿來插去的黑色「小鳥」,原來就是蝙蝠。那時住馬場木屋區,一到傍晚就能見到它們,但可望不可即,難以仔細看清,因它們不會像鳥兒一樣停下來楞頭楞腦地讓你看一會兒,出沒時又在夜晚,一直都給我神秘感。後來有一次,我們在小學校園裡發現了一隻蝙蝠不知可故白天倒掛在矮樹上,才真正第一次仔細觀察這黑色怪異的生物。

  隨着澳門城市發展,現在除了郊區、山邊和海邊,已甚少機會再見到蝙蝠了,我無緣像養狗一樣養隻巨型蝙蝠,但其實每晚放狗,也如我所願有蝙蝠一起散步,那是在海傍黑沙環公園邊上,天上總有一二隻蝙蝠在飛翔,有時我會呆呆地觀察一下,看着燈光穿過它們薄薄的翅膀透射而下,只感到一種莫名親切,彷彿自己站在小時候富記士多外面那盞大火數的燈泡下。

  其實黑沙環公園以前是海邊,就在馬場木屋區附近,我相信我現在看到的蝙蝠不是新移民,而是一直生長在這片土地上,是我小時候看到的蝙蝠的後代,只有它們才會留戀這片土地。無論城市怎樣改變,它們只要一息尚存,就會找一個合適的穴居地,將生命承傳下去。

  有件趣事值得一提。幾年前「五一」遊行,在水上街市附近,戰況激烈,示威者向防暴警察丟石子等雜物,那時我一邊採訪,一邊要避免被擲中,以致產生了條件反射,有石子在天上飛,頭就縮一縮。到得傍晚,示威已大致平息了,正當我和旁邊一個同樣是無所是事的軍裝警員站着時,突然天上飛來一塊石子,我和警員同時將頭一縮,驚魂甫定,看清楚點,原來是隻蝙蝠飛過。

  (原載於2012年10月30日)

Tuesday, October 30, 2012

(金漆皮毛‧七)很笨的七



  除“的”和“了”等擁有特殊使命的中文字外,估計使用頻率最高、工作量最龐大的非數目字“零”至“九”莫屬,在中文語境或因應不同方言地區的使用偏好,這十個數目字幾乎可用來描述人類所有情感和日常生活(這裡不討論零和一的邏輯學問題),哪怕其它中文字都消失了,只有數字還在,人們依然可進行具質量的溝通。

  不是嗎?你愛一個人,可以說“五二零一三一四”(我愛你一生一世),你恨一個人,可稱對方為“七六”(不解釋),台灣人罵人家就說“零八零六”(你爸飲尿),我們對人寄予發達的祝願會說“一六八”(一路發),老粗遭遇不測驚呼一聲“六九” (不解釋)……好了,到一個人走完人生歷程,朋友以豁達心態在其網頁上留言悼念,臨末不忘補上一句“八八六”。日本平假名只有五十音也通行千年,中文變成只得十音也不是沒可能的。

  十個數字中,“四”和“七”的生辰八字不好,很惹國人反感,其程度甚至已影響一件物品的價值,舉一個例子,早前曾引起追捧的中國銀行荷花鈔,編號中只要溜進“4”或“7”,就休想抬高身價,反之遇到一兩個“8”字大駕光臨,價值就無端提升,哥德巴赫也要大呼奇哉怪也!

  尤其“七”字,在中國簡直就是活受罪。正所謂“生江南為橘,生江北為枳”,“七”在西方明明是一個大受歡迎的角色,代表幸運Lucky,玩累進式老虎機拉到紅色“三條7”,更表示你可領走幾十萬大獎,然而在中國,“七”卻是個值得避忌的數字,大抵與喪葬習俗以七天為祭奠周期有關。

  “七”在廣州話的命運更是不堪,因它還代表了男人傳宗接代的工具。作為一半人類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在廣州話中卻經常被用作貶義。很多時候我們雙重標準,因敘述需要而提及陰莖或陽具等詞彙,大抵沒人會認為你粗鄙(最多背後說你不文),然而,“七”(讀低入聲)與多個兄弟詞語(如“鳥”等)不要說難登大雅之堂,連交流時說漏嘴也是不當,在鄰埠公眾場所出現這些詞語甚至可被罰款。可見“七”在中國的悲慘命運驚天地泣鬼神,但“七”實在笨,應該像日語一樣,學着有兩個發音,如此應可減緩一下壓力。(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10月22日)
  (圖片來源:http://big5.gmw.cn/g2b/tech.gmw.cn/2012-05/17/content_4168116.htm)

Wednesday, October 24, 2012

(九十四) 密探的哀涼



  周前在家中看了由佐治古尼George Clooney主演的《密探睥死羊》The Men Who Stare at Goats DVD。此片年前剛上映時,單看到新穎有趣的港譯片名(別的譯名《超異能部隊》和《以眼殺人》不堪入目),就足以讓我想入非非,待看到電影的宣傳短片,更認為此片非看不可,可惜澳門未有上映,無緣在大銀幕上觀看。後來到鄰市地下商場某一店舖的暗門後面,用幾元錢買得一張DVD,至上周終拿出來欣賞。

  由於碟片灌錄和製作質素極差,有雜音不說,中文字幕與說話內容不配對,切換至英文字幕,更是牛頭不對馬嘴了,為免思覺失調,盡量靠聽力觀看,水平有限,結果當然阻礙了我對電影的欣賞。

  說回正題,電影講述一個失婚美國記者Bob Wilton(Ewan McGregor飾),為了向妻子證明自己,跑去科威特調查伊拉克戰爭,期間遇上一名聲稱自己正進行秘密任務的前美軍特種保隊成員Lyn Cassady(George Clooney飾),從而展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歷險故事,亦因此而查探出到美國曾花大量資源,去培訓可以靠念力移動物體、隱形及單憑瞪視就可殺死山羊的“通靈間諜”(Psychic Spies)。

  說實話,一開始真心覺得電影不知所云,更甚者竟然沒有引人入勝的愛情元素(Bob與妻子的關係只是一個麥高芬MacGuffin),我一直在努力尋找故事主線和理解劇情內容,在我還未完全搞清楚的時候,電影忽然就完結了。不甘心的我唯有上英文維基和電影網站去復查情節及研究其內容,終於有點眉目,然後慢慢重新回味劇情,忽然一陣哀涼就掠據心頭,在我向妻子解說時也感到一陣哽咽。

  電影是雙線發展,一是現實中Bob與Lyn的情節,另一則是Lyn的教官Bill Django(Jeff Bridges飾)的遭遇及訓練特種部隊New Earth Army的情節,後者透過閃回的方式描述,是電影的主體。教官Bill在越戰時,因同僚不忍射擊一越共女子而遭到槍擊,在意識模糊時忽然聽到一個越南女子向他說話:“仁心是他們的力量。”復元後他改變自己,參加新紀元New Age運動,並進入軍隊。

  除了一次Lyn曾真的瞪死山羊外,影片幾乎沒正面描寫和肯定過這種力量的存在,角色只像一班神經佬頭腦發熱地聚集一起,Bill和Lyn遭遇的都是不幸與遭受漠視,但他們仍然相信自己的力量,有時甚至自己騙自己,明明用手襲擊人了,還說是透過眼睛的精神念力攻擊,我以為所謂特異功能最後會在電影中大放異彩,但電影的高潮所在,只是師徒兩人解救了被抓去做精神實驗的一班囚犯,也許這才是精神力量的最高境界。

  我認為電影的感人之處正在於此:信自己所信的事物,無論別人怎樣看,就算過着卑微的人生,都從不違背自己的信念,只有這樣你的人生才有根有據,才值得大書或小書一筆。有時覺得在澳門玩文學就像他們這些特種部隊,但相比而言,我們還是幸福得多的。

  電影末尾,Bob回到編輯部,妻子仍然沒回到身邊,其時Bob已相信了那精神力量,一咬牙,達成了特種部訓都沒法完成的任務:穿牆而過。

   (原載於2012年10月23日)

Saturday, October 20, 2012

(金漆皮毛‧六)第六件事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句俗語,我們真是再熟悉不過,本來已沒討論空間,不過熟歸熟,說到排行第六的“醋”,我覺得還可說上幾句。

  小時候不知為甚麼醋也可列為七件事之一,比起燃料及粮食等生活必需品,醋的入選實在很值得懷疑,畢竟家裡平常吃到的菜餚幾乎都不放醋,可有可無,與醋的接觸連點頭之交的程度都不到,於是我認為這個“醋",一定具有特別的諷刺意味。

  到我真正對醋產生興趣,已是中小學之交的時期了,那時愛上吃小販檔的“雞絲翅”。雞絲翅有三寶:浙醋、麻油、胡椒粉,只有加了這三種調味品才算真正的雞絲翅。就像某些女人要男方有車有樓有儲蓄才肯嫁一樣,吃雞絲翅我甚少不加三寶,尤其是醋,從小量開始,直到將食店小調味瓶裡的醋倒出大半,我慢慢被那電擊每一個味蕾的酸味所迷倒。因為家貧,我無緣嚐到更多用醋來調味的食物,例如上海菜等,要吃醋便只有吃雞絲翅了,後來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吃雞絲翅還是吃醋。

  到江南地區上大學,才發現原來除了淡紅色的浙醋外,還有黑色的鎮江醋(後來知道黑色的醋才是調味醋的皇道,除了鎮江醋外,還有山西老陳醋和保寧醋等),那時起,醋徹徹底底地改變了我的人生。早前我在友報副刊寫了一組名為《小籠包大作戰》的系列文章,地氈式地談到了自己與小籠包的愛慾纏綿,但我未有強調的是,我之喜愛吃小籠包,背後有個幕後功臣,那就是醋。無辣不歡的我,在吃小籠包時,就算沒有辣,都一定要有醋,沒蘸醋的小籠包基本不吃。

  漸漸地,我對鎮江醋到了癡迷的地步,最先是小籠包要蘸醋──咬破一小口,吸吮肉汁後,再將包子浸在醋中,讓醋流入包子內,一口吃下;後來是湯類的食品,例如麵食和餛飩之類,將混和了辣油、肉汁的醋倒入餛飩湯裡,那種酸味足以令你黯然銷魂;到最後甚至連吃飯也要倒上一點醋,已不管味道如何了。

  上得山多終遇虎,醋到濃時咬崩牙。由於大量吃醋,加上有時晚上吃過醋後躺下看書,不慎入睡,牙沒刷連口也沒漱,牙齒琺瑯質遭到破壞性損害,來不及挽救,最後我也嚐到了蛀牙的滋味。(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2012年10月15日)
  

(金漆皮毛‧五)盜不過五女門


  都說油費漲得厲害,回憶一下,果然,十年前電單車入滿一缸油約四十元,現在則盛惠六十元,升幅五成左右,但說句公道話,打工仔這十年間平均收入升幅又何止五成呢?故此我認為油價升幅尚可接受,而且油費對居民的影響不是絕對的,因為我們可以選擇搭巴士,搭免費的發財巴,路途不遠還可選擇走路。只是我也不願見油費再升,與膽固醇一樣,高得太厲害對健康都不利啊!

  食品價格的升幅才誇張,十年前在街邊買一串咖啡魚蛋只要一元,而現在已升至兩元了,這是我比較記得真切的價格。回歸初期那個艱難時世,花二十餘元可在茶餐廳吃個碟頭飯加杯絲襪奶茶套餐,現在呢,便宜則三四十元,貴則五六十元,升幅都在一倍以上,中午繁忙時段更休想吃得舒舒服服。

  一山還有一山高,任你食品如何升價,都不會超過兩倍吧?樓價就不然了,五倍是小兒科,十倍更屬正常。最要命的是,樓房除了是生活必需品外,還是一種投資產品,這兩項偉大功能一結合,得出的不是加數,而是乘數。當然,樓房隨生活水平提升及地區經濟增長而升值再正常不過,但幾倍十倍地升,連地產中介都不敢說正常了。很多人比喻現在樓市是在玩“接火棒”遊戲,誰接最後一棒誰就倒霉。然而萬一那火棒是長明燈呢?你不接就笨。

  也不是上了岸就能置身事外,我認識一位有幾個子女的老闆,他本來早就預留金錢為子女置業,可惜子女年齡尚幼,年前還可為他們每人在氹仔市區置一個漂亮寬敞的單位,稍一猶豫,現在那些錢已有點吃緊了,再不把握好,到將來,火棒要是越燒越旺,恐怕幾個孩子就要爭奪一個單位。富人有如此憂慮,我等窮人真是想都不敢想。網上有句話說得好,現在這個時勢生子女,等於為地產商提供新血。
  
  東漢有個高官名叫陳蕃,因見漢桓帝後宮養了數千佳麗,進諫說“鄙諺言‘盜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宮之女,豈不貧國乎!”我對那幾千個已變化石的古女沒興趣,倒關心那句俗語:你家裡生的女子多,又要教養又要備辦嫁妝送出去,基本是無望返本的生意,在古代連盜賊都不忍打擾你。只是啊,現在有很多人實在連盜賊都不如,你越窮就越容易遭他們迫害,更可怕是他們名擺着吸你血,連裝模作樣的止痛藥也不讓你吃一粒呢!(作者:太皮)

  (原載於
澳門日報新園地2012年10月8日)
  (圖片來源:http://www.dssopt.gov.mo/zh_HANT/home/information/id/80/info_id/108/type/s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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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皮毛‧四)四年級尹先生



  雖然自己現在的人生仍不怎麼對得起觀眾,但我有較強烈的存在感和個體意識,知道該如何去感受生存環境,怎樣才能活得更有意義。小時候我不是這樣的,由於體弱多病,資質愚魯,學業成績差,日子也許比較快活,但相對地存在感薄弱,整日渾渾噩噩,就算在校裡人間蒸發了也不會有人當一回事,要不是遇到尹先生等好老師打通我任督二脈,也許現在我只會“飽食終日,無所用心”。

  母校是蓮峰普濟學校,是間小學,學生以貧窮的工農子弟為主,當中不少是新移民甚至偷渡客。我們稱老師為“先生”,尹先生是我小學四年級的班主任──學校規模小,每年級只有一個班,因此級主任也就是班主任。
  
  那學年,不記得是 “六一”兒童節還是聖誕節之前,學校按慣例舉行聯歡活動。在活動前幾天,尹先生在課上要同學提意見,討論聯歡時吃些甚麼好,我記不清同學發言是否踴躍,只記得有人提出購買薯片之類,尹先生不太滿意,她要大家有點與別不同的想法。於是我便舉手提議:“尹先生,不如食燒雞翼!"話音剛落,全班一陣訕笑,尹先生也表現得不以為然,只是不置可否。

  在課室吃烤雞翅這種離經叛道的食物,當時可說是天方夜譚,想不到的是,活動當天見到工人將一箱箱烤雞翅搬下貨車,才知老師竟然接納了我的建議,真個預訂烤雞翅了,而且不只我們一班,是小一至小六,數百人每人都分得一隻雞翅!到後來又有一次,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我提議在活動上吃漢堡包,結果也被接納,全校每名學生都吃到一個漢堡包!當時對大多數住在黑沙環及馬場的貧窮孩子來說,漢堡包是可望不可即的美食,學校讓大家吃,真是一次恩典。

  我惶惑於尹先生為何接受我這平庸學生的建議,而她又是如何說服其他老師的呢?原來自己也會受到重視,原來自己的想法也可對事情帶來改變,讓我有了存在感,也令我未來敢於跳出框框去思考。當時我不知道這兩件小事對我成長的重要性,後來才逐漸體味到其影響之巨大,如果當時尹先生否定我甚至取笑我,我肯定就不是現在的我了,我承認自己對社會沒大建樹,但起碼不是廢柴或壞人。

  尹先生,多謝您!(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2012年10月1日)
 (圖片來源:http://matano.pixnet.net/blog/post/28278553-%E7%91%AA%E5%A1%94%E8%AB%BE%E5%9C%A8%E6%BE%B3%E9%96%80%E3%80%90%E8%82%86%E3%80%91)

(金漆皮毛‧三)三狗生活前傳



  鼻樑上有道疤痕,平時架着眼鏡不太顯眼,只要摘下眼鏡,就會突兀地顯山露水。相學上說,鼻樑破相的人財運不佳,終生潦倒。說實話,我生長於草根家庭,與兒時相比,生活正不斷改善,雖仍在打拼未能不憂柴米,但就算將來人生真的敗落,頂多也只是沒錢吃喝玩樂,畢竟在小城餓不死人,無論如何也難像我祖輩在鄉間時,過着沒飯開到處借米的日子。

  我相信命運得看整體,不會輕易就被木桶的短板拖跨。先不說我掌紋還可以,也不論我為改變命運所作的努力,至少周圍實在有不少貴人,在我墮落時總會及時跳出來扶一把,指引路徑,讓我對未來一直充滿信心。

  很多人問我鼻上疤痕典出何處,我不止一次誑說那是“劈友”造成,實情是被一隻母狗所傷。那是五歲左右,馬場木屋區到處是狗,有一戶人家門口拴了條黃狗,我總愛逗牠玩兒,牠也表現得十分友善,卻有一次放學路過,我上前跟牠打招呼,牠突然一撲而上,狠狠地在我小鼻上咬一口。

  我痛哭慘叫,呼吸困難,父母得悉後立即送我上山頂醫院急救縫針,總算沒甚大礙。記得後來上警局交待詳情,之後那隻狗就不見了,當時我道牠只是被養在其它地方,後來也就料得是人道毁滅了。我一道十分內疚,牠只因產下狗崽,出於天性才會襲擊人,母親為保護子女不應落得如斯下場,要不是我貪玩,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說來奇怪,極易產生陰影的我,竟沒對狗類有所恐懼厭惡,反而十分愛護,破相後家裡開始養狗,在我一生中,除十二、三歲剛上樓那兩三年外,生活上總有狗隻陪伴,現在更是一養就三隻。有時,看到那道據說影響一生運勢的疤痕,我也會嘲笑自己,不解為何對罪魁禍首鍾愛有加。

  後來看了一本叫《三狗生活》的書,我似乎領悟到甚麼。作者雅比凱兒‧湯瑪斯與我一樣也養了三條狗,有一天她丈夫帶其中一條狗散步,因保護牠而被汽車撞至腦損,智力逐天衰退,生命開始倒數,作者一邊為照顧丈夫而奔波勞碌,一邊也與三條狗相依為命。丈夫最終死了,傷害那麼深,她也沒怪責過那狗兒。也許,命運是難以改變的,而活着自有其偉大的力量。(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2012年9月24日)

Wednesday, October 17, 2012

(九十三)蓮峰山下的遐思(六)




  紀念館前是林則徐石像,紀念當年欽差大臣林則徐在蓮峰廟內向葡人申明清廷嚴禁鴉片煙立場的事跡。紀念無限延長,歷史事件其實相當短暫,當年林則徐來澳門前後不到三個時辰,就讓澳門沾上了中國近代史上少有的光輝。林則徐不知道也未必想理會的是,當鴉片戰爭爆發,中國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國家之後,葡人再不懼怕積弱的中國朝廷,以“獨臂將軍”亞馬留為首的澳葡政府將幾乎整個澳門半島及氹仔島據為己有,就在與林則徐石像相望的廣場另一側,置放了一塊刻有葡國國徽的界石。

  有人叫那塊長約四呎寬約兩呎的麻石做“阿婆石”。據說,當年亞馬留喜歡耀武揚威地帶着隨扈來到界石之旁視察前山寨的軍事情況,往往會向在石傍行乞的一名老婦施以同情的金錢,後來望廈村志士沈志亮等人,就趁亞馬留於界石旁降低警戒時,揮起爻草刀將其頭顱斬下。然而這也只是澳門幾百年殖民歷史上少有的血腥事件,此外就是在“一二‧三”事件中死了幾個人,與其他殖民地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澳門的奇特在於,地方極小,不同族裔的人自成一國地生存,幾乎少有交流與文化碰撞,矛盾衝突也較少,這從大三巴牌坊後建有哪吒古廟、從基督教和回教可以在這個天主教城市擁有歷史悠久的墳場,以及澳門風格不同的建築物河水不犯井水地保留各自的傳統特色可以看出。澳門的東西文化交流不是直接的,更多時候顯得迂迴曲折,而完成這些交流使命的也只有部分社會精英。

  說起血腥事件,如果非關殖民事的話,澳門也曾發生過不少恐怖兇案,最著名的自然是發生在蓮峰山另一邊 “八仙飯店” 的“人肉叉燒包”滅門慘案了,兇案所在地,現在已是住宅大廈。還有件“趣事”,話說當年有個香港男人,本是一名醫生,因感情問題,誘騙妻子來澳門後將她殺掉。醫生後來自首,按照當時葡國法律,因其擁有醫生執照而免於執行刑罰,只是流放至同為葡國殖民地的東帝汶,為土著治病,結果殺人犯竟在那裡落地生根,渡過幸福餘生。

  不知是否受市政狗房那些即將死去的狗影響,還是因為環境因素,腦海裡總是想到生生死死怪力亂神,搖頭苦笑一下,帶着愛犬走一刻鐘左右路程,回到附近大廈的住處。另外兩隻狗看到我回來興奮不已,但又因小狗可以逛街而心生不忿,對着牠哏哏地叫。我坐到窗邊的電腦前,打開一份正在撰寫的文稿,一時茫無頭緒,不知如何接續,忽然又想起月中發工資後到底該如何分配,儲多少、花多少,越想越是苦惱,澳門通脹接連攀升,百物騰貴,使人大感壓力。不經意抬頭望出窗外,卻見在高樓大廈的夾縫中,竟隱約現出一角蓮峰山來,我心下一怔,不禁溫柔地笑了,那景象一直就存在那裡,只是我甚少注意而已。(完)

   (原載澳門華僑報2012年10月16日)

Wednesday, October 10, 2012

(九十二)蓮峰山下的遐思(五)



  雖然如此,簡簡單單幾個塑像,加上廟宇的雕樑畫壁,已使我得到最初的民間藝術熏陶,啟發了我受用無窮的想像力。我很慶幸自己在生命最初時刻,與這座古剎共同渡過了近十年的光陰,在這座古剎中的小學裡,我打開了人生的第一本書,在識字課認識了有生以來最早接觸的中文字,到如今依然記得:“人口手足耳牙舌皮毛刀尺布衣天地日月火水……”

  澳門中西假日甚多,一年總共有二十多天,回歸前,除中國國慶外,葡國國慶也是官方節日之一,而小學生在“六‧一”兒童節、教師節甚至“三‧八”婦女節也有假放,小學時我根本不知壓力是何物。蓮峰普濟學校還有一個特有假期叫“倉聖先師誕辰紀念日”,以前不知道這個“倉聖先師”到底是何方神聖,直到有一年,學校舉辦紀念活動,發現倉聖先師原來是廟裡恭奉的一尊神祇,與其一同受恭奉的還有“沮誦先師”,合稱為“倉沮二聖”。後來才知道倉聖就是造字的倉頡,澳門人大多數使用的電腦中文輸入法,名字就叫“倉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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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園裡有一口井,當年社會資源極度貧乏,此井曾養活不少人,包括住在附近警察宿舍裡的土生葡人家屬,不時在井裡打水。猶記得校園裡有幾棵高大的龍眼樹,一到夏天便可聞到“臭屁蝲”的味道及見到孩子稱為“小飛象”的奇形昆蟲的蹤跡。“臭屁蝲”是一種臭蟲,一受驚就會發出臭味,真名叫甚麼我可不知道,而有着長長鼻管的“小飛象”,廣東人稱作“龍眼雞”,學名則是“長鼻蠟蟬”,這兩種昆蟲現在都不多見了。據文獻記載,蓮峰山上曾有“燕子嶺”,有千燕飛旋的奇景,而現在澳門的燕子也幾乎是絕跡了的。
  
  我抱着愛犬,坐在廣場邊上,看着已成石屎地的操場,繼續任由思緒馳騁。小時候操場還是泥地,小孩子們在上面追趕跑跳碰,快樂無憂,有時拿起一塊磁鐵,在泥地上一掃,就能吸啜一圈鐵屑。在操場一側的山腳邊,本是廟宇工人居住的庭園,那裡雜草叢生,很容易可找到蠑螈類的四腳生物“草龍”,我們覺得好玩,但校工七姐就叫我們不要到草叢去,因為有蛇。現在不怕再有蛇了,因庭園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林則徐紀念館。

 (原載於2012年10月9日)


Saturday, October 06, 2012

(金漆皮毛‧二)集體雙重人格



  小弟生來耿直愚魯,雖在社會打滾多年,體形越磨越圓,人情卻仍不十分通達透徹,明知得罪人,有時總不免對某些看不順眼的事情衝口而出,不吐不快。天幸朋友大多是做大事的人,所謂“宰相胸前堪走馬”,大人不記小人過,往往原諒我的無知。其實我老早就琢磨出“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的道理來,只是管理不好自己的兩個帳號,登出登入時總出現差錯導致程式錯亂。

  “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這句俗語,在用詞上看來是貶義句,形容人鑽營成性,看風使舵,見高拜見低踩,但另一方面,因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目中到底是人是鬼,故不設前提,用坦然的心態看待,也可將之當成一句中性話,其積極一面反映了我們針對不同對象說不同的話,為的是與人為善,讓對方聽得舒服,達到良好的交流效果。

  面對不同人,我們自然而然就會調節自己的用語、聲調和態度,女強人也有撒嬌時,小男人亦有雄風日,這是人類適應環境的能力,故此“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可說是一種體現,具體操作在我們人際交流過程中不知不覺就已學會。自然,凡事都有個度,將這種本領鍛煉得過分強大,極易變成虛偽作態的人。我就曾經見識過一個十分神奇的女子,她對地位較低的人老是不瞅不睬一副晚娘面孔,但對地位較高的人尤其男士,她就像玩“神打”一樣忽然神靈附體,出現嬌聲嗲氣等超自然現象。

  說起“神打”,有人說這玩兒其實就是在精神上建立另一個以為自己是“神靈”的人格,人為地製造精神分裂,以便將自己的潛能激發出來,精於此道者甚至可召喚多於一個“神靈”來附體,也就是說能分裂出多重人格來。

  “雙重人格”或“多重人格”一直是恐怖電影和推理小說最常用的題材之一,如果不用嚴格的醫學方法來分類,其實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總有雙重人格傾向,我們在對待不同群體時會有一套特定的處事方式,而這些處事方式多數時候是不連通的,老婆對老公撒嬌的招數,並不適合使在他人身上,因此自然而然地,我們已擁有了“神打”的能力,“妻管嚴”的老公,回到公司可能就會曹操上身。(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2012年9月17日)

(金漆皮毛‧一)缺一不可



  經常聽到有人講一些貌似大仁大德的警語,咀嚼之下,卻又覺得無非是歪理邪說,以惡為美。就像企業中惡劣管理者奉為圭臬的一句話:“呢個世界冇話冇咗邊個唔得”,用標準漢語意譯,即為“世上沒有缺誰不可的道理”。講者理直氣壯,彷彿領悟宏旨,管理之奧義不外乎貶低下屬存在價值好讓他們唯命是從;聽者唯唯諾諾,真像自己一無是處,尤如白日點燈。

  小弟雖遇過不少貴人,但同時也試過與惡劣管理者短兵相接。當企業出現管理問題,員工精神萎靡之時,那些管理者從來不會尋找問題癥結,最擅長就是千方百計搬出諸如上面那番話來,貶低個人在組織裡的重要性。僱主當初並非大發善心請些可有可無的傢伙回來白支工錢,每個請回來的員工本身就符合一家企業需要,否定員工的作用,間接承認自己愚蠢。

  正經的管理書籍(不是“厚黑學”那類),大槪都會介紹些員工是企業重要資產的大道理。員工質素自然良莠不齊,管理者首要任務就是管好團隊,因應成員不同性格安排合適工作,並恰當作出激勵,而非頤指氣使,狐假虎威。沒有優秀團隊,管理者地位也不能彰顯,美國已故“鋼鐵大王”卡耐基墓誌銘寫着:“這裡躺着的是這樣一個人,他深諳如何將周圍的人變得比他自己更加聰明。”助人成功者,自己也成功。

  我無法揣度惡劣管理者心態,他們的做法與管理背道而馳,卻又如魚得水,被奴役者也甘之如飴,或許逆來順受是小城特色。否定個體對集體重要性,似乎與中國民間講義氣的傳統相違背,除非你不屬於同一群體或集團,否則的話,共同成功的願望相當明顯,以最能體現民間思想或理想的小說為例,《水滸傳》中頻繁的聚義和劫法場場面就是好例子,試想宋江嘴邊老是掛着說 “梁山泊沒有缺誰不可的道理”的話,那麼王倫就不應該那麼早死。

  幾年前在工作低潮時曾追看日劇《醫龍》,主角朝田龍太郎不厭其煩地強調心臟手術團隊中每個成員的作用和重要性,缺一不可,不知怎麼我竟看得感動流涕。聰明和稱職的管理者應當為團隊的每個人感到自豪,沒有這種心態或者不能令團隊有所成就的,不適合當管理者。(作者:太皮)

  (原載於澳門日報新園地2012年9月10日)

Wednesday, October 03, 2012

(九十一)蓮峰山下的遐思(四)



  經常有人順口說澳門是“蓮花寶地”,我一直不明所以,澳門既不廣植蓮花,而填海前後,澳門半島的形狀也沒任何花的影兒,除區旗上的蓮花圖案,澳門與蓮花真沒多少干係,唯一有干係的便是這蓮峰山了,如果說澳門“蓮花寶地”之說是因山而來的話,那麼至少蓮峰山這名字也應得到一點兒重視吧?

  蓮峰山過去也曾被稱作“蓮花山”,十九世紀前未經大幅度填海時,山的東西兩側都是海面,只北面有條土路與內地連接,因山似蓮花,被叫作蓮花山,而土徑則被稱作“蓮花莖”,蒼海桑田,如今莖已不見了,也已難再有一個合適角度欣賞如蓮花一般的山形。

  蓮花意象襯托着澳門的平和形象,但蓮峰山卻有過一段躁動的日子,山上曾為軍事重地,建有炮台和防空洞,炮台對準前山寨,目的用來震懾清軍,未曾發過一炮。昔日軍事森嚴的場所,如今已是公園,我曾經將愛犬抱上一尊大炮,一起欣賞神州風光。山上過去駐守非洲裔葡兵,因此又被市民戲稱為“黑鬼山”,後來以訛傳訛,我小時候竟被告知那裡叫做“魔鬼山”,害得我一直對這座山有種神秘的恐懼。

  山下蓮峰廟,主要奉祀天后娘娘及觀音大使,橫連三間,前後兩進,建廟歷史可追溯至明萬曆年間,是澳門三大古剎之一,與媽祖閣及觀音堂並列,但似乎名聲稍遜。在仁壽殿右側,是一間小學校,也就是我的母校,名為蓮峰普濟學校,是我度過快樂童年的地方。澳門地小人多,學校尤其是小學的選址都是見縫插針的,有些學校甚至設在住宅大廈的裙樓裡,這在很多發達城市都是無法可想,而能夠用天台當操場或者跑到松山健康徑去上體育課已很不錯了,可能有些學校連體育課也上不了。

  當然,學校與廟宇結合,在澳門也絕無僅有。現在蓮峰普濟學校有新大樓和不同佈置,光景與從前不一樣了,在小時候,我們進入學校之前,就得經過仁壽殿天井,與金漆神像和羅漢雕塑朝夕相見,但除必經之路,老師是嚴禁我們進入廟內其他地方的,要去玩也只能偷偷摸摸,以致我要等到畢業之後,才得以一窺廟的全豹。

  (原載於2012年10月2日)

Monday, October 01, 2012

(五九)漫畫書還有升值潛力嗎?(下)

最近《蝙蝠俠》創刊號拍出八十五萬美元的天價


  對於漫畫(尤其是港漫)是否可有升值空間,我持的態度比較消極,畢竟漫畫印刷品並非真正的藝術品或收藏品,本身只是漫畫內容的一種載體,受歡迎的漫畫可透過印刷和數碼化等方式無限量複制,甚至透過借閱的形式流通,儲存又相對不困難,種種因素相加,實難以看到舊漫畫有炒賣的價值。

  此外,漫畫也受到地域文化等因素影響,以港漫為例,除了香港和東南亞外,對港漫有需求的地方其實不多,嚴重局限了港漫的升值潛力。況且,港漫的售價已脫離實際,三十頁賣到十五元,其性質既像雜誌,又是單行本,商業味濃厚,藝術性薄弱,實難經得起時間磨煉,是當之無愧的速食文化消耗品。

  我閱讀和收藏漫畫書二十年以來,漫畫書總體只在不停貶值,能升值的鮮少,當初那些甚麼特別版和紀念版,只是換個封面就賣得比普通版貴,下場也是成為舊書攤上的貨品,哪怕有漫畫家簽名,也不能為漫畫增值多少,先不說那些漫畫家本身實力參差,單就其每年出席大小場合簽名簽到手軟來看,在他有生之年,製造的簽名印刷品真是多不勝數。因此,漫畫,尤其是港漫,唯一的收藏理由就是你打算經常重溫,或者真的十分喜愛。

  當然,內地市場龐大,縱使不是最受歡迎的品種,港漫真品在市場上仍是有需求的,只是銷售速度較慢,叫價不能太高。上淘寶網或孔夫子舊書網,就可以找到不少港漫,售價約是原價的三分之一。

  不過,也不是所有漫畫都沒有升值潛能,一些在全球漫畫工業發展初階的產品、因戰爭或時間流逝而買少見少的漫畫書、一些讀者總量巨大或名氣逼人的作品,創刊號創出的高價令人瞠目結舌,根據國外媒體報導,今年中,有收藏家藉《復仇者聯盟》熱潮及《蝙蝠俠:夜神起義》即將上映,拍賣其收藏的《蝙蝠俠》漫畫創刊號,最終以85萬美金售出。在1940年創刊時,該漫畫只需要10美分便可以買到,72年間升值8,500,000萬倍。

  台灣《中國時報》2011年7月的一篇報導更寫到:“近來幾位漫畫‘英雄’都在拍賣市場上創高價。去年2月,1939年初版《蝙蝠俠》以107萬美金飆新高(麻油王子按:應是指蝙蝠俠初次出場的《偵探漫畫》第27期),沒想到3月底美國網路拍賣1938年《超人》的首刷漫畫,締造150萬美金天價。今年3月,同樣是透過美國網路上拍《蜘蛛人》1962年創刊本,也以110萬美金高價售出。”

  美漫與港漫不能同日而語,蝙蝠俠與王小虎在名氣和藝術層次上也不相當,加上香港沒有如美國的漫畫書評級機構(CGC Comics),但至少反映了,早期香港漫畫的創刊號,包括《小流氓》(《龍虎門》前身)、《中華英雄》、《醉拳》、《如來神掌》及《天下畫集》等,雖然現市價只是幾百幾千元,但仍是有一定升值潛力的,當中尤以仍在連載中的作品例如《天下畫集》等有較大升值機會,因為一旦在未來的日子裡該漫畫或其衍生產品大受歡迎,買少見少的創刊號或《風雲》開始連載的第五期就會吸引收藏家和愛好者眼球,出高價徵索。此外,將來內地若正視版權問題,網上未授權發佈漫畫被取締,都將有助漫畫升值。至於那些數之不盡的由始至終都沒有受過歡迎的作品,自然沒甚麼收藏價值。

  (原載於2012年9月)

Saturday, September 29, 2012


好吧!就更新一下吧!

已經接近凌晨三點,這幾天作息不定時,令到自己有時覺得好精神,有時又感困頓,已不知有多少次在沙發上睡着了。接下來五天長假,可以睡睡懶覺,好好休息。

剛接下澳日的專欄,還在調整和找尋適合的寫作時間,幸好手頭上有篇長文可先放在華僑報那裡發表,騰出空間來試驗澳日專欄的最佳寫作時機,由於多個專欄截稿的日子重疊在一起,而我的性格是不趕不做的,故此真要做好計劃和安排,否則都擠在一塊,降低質量,便吃力不討好了。

二零一二年快過了,今年竟沒寫過甚麼小說呢,難道要缺席明年的澳門文學作品選嗎?不行,要強迫自己了!

Wednesday, September 26, 2012

(九十)蓮峰山下的遐思(三)



  殯儀館的旁邊,是一個叫思親園的骨灰龕場,再旁邊,是天主教殯儀館,而在狗房另一邊,以前是屠宰牛隻的場所,目前已搬走,有藝術團體進駐,經常舉辦展覽等活動。蓮峰山西麓,無論人蓄,流動過不少亡魂,有時晚上路過,看着道路旁陰森森的古榕,也會提心吊膽。畢竟也只是疑心生暗鬼,將多餘的恐懼驅走,便會想起在思親園裡,擺放着我祖父母、外祖父及一位堂哥等親人的骨灰,那些在記憶中永遠讓我感到溫情脈脈的人物。

  有朝一日,我的亡魂會在殯儀館裡看着悼念我的親友涕淚滂沱而沾沾自喜,但我也許已再住不起骨灰龕堂了。永眠於墳墓對大部分死去的澳門人來說是種奢望,而骨灰龕也買少見少,氹仔有正在興建的骨灰龕堂,銷售對象主要為在本土同樣被逼得“死無葬身之地”的香港人購買,已炒至二三十萬元一個。死後的下場事少,大不了將骨灰撒向大海完事,但生前的住樓問題,卻令很多新生代澳門人頭疼不已,回歸前十多萬元的單位,現在已被炒高至二、三百萬元。澳門中下階層居民佔多數,近百萬元首付,並非太多人可付擔得起。生活啊,有時只能將就將就,見步行步。

  想入非非,直至護士叫號,才知道己輪到我的狗打防疫針了,抱着狗兒進入醫療室,不到一刻鐘工夫,獸醫已為牠打好針和殖入晶片。取過針簿,交過錢,我便帶着狗兒離開。回家路上,沿途經過殯儀館和骨灰龕堂,再走一段路,便是一個廣場,廣場後面是蓮峰廟。見還有時間,加上不想回家面對生活難題,我便坐在廣場邊上,繼續胡思亂想。其實我對蓮峰廟擁有深摯的情感,因為這裡是我想像力的根源,也是見證我成長的地方之一。

  要說蓮峰廟,先得說說蓮峰山。說蓮峰山是山,確實有點兒難為了她,比起我國中西部動輒上千米高的名山大岳,只有六十米高的蓮峰山只能算作小丘,如今在平地,幾乎已難以清楚欣賞她的形狀了,周圍高樓大廈太多。蓮峰山這個名字也少有人提起,更多人稱之為“望廈山”,因在望廈村之旁,葡人便以村為名,因葡語是官方語言,後來在不少中文文獻的正式稱呼中都以“望廈山”為正統了,蓮峰山的名字漸漸消忙。

 (原載於2012年9月25日)

Wednesday, September 19, 2012

(八十九)蓮峰山下的遐思(二)

  

   澳門政府自然不會如此善待狗類,生怕牠們留戀人世,奏一曲讓牠們好去。傳出哀樂的是狗房旁邊的殯儀館,看來是正有喪事進行,人類在為故去親人做超渡儀式,不經意也為人類朋友帶來一絲臨終慰安。想來人與狗命運也相差無幾,有些人天生就得到上帝讚美,一生人無驚無險,安安穩穩,在澳門這個特別的城市更能體現這種順境,而有些人呱呱下地就已注定被貧窮、軟弱和愚蠢所囚禁,或者曾經努力最後卻被命運棄之如敝屣。總之,我們也許一直都被囚禁在籠子裡,只是不自知而已。

  有人說死亡是最公平的,但死亡也分等級,在狗房旁邊的是殯儀館大靈堂,只有達官貴人才享用得了,再旁邊就是數個面積及裝潢不同的一般靈堂。在殯儀館入口處,醒目地貼有價目表,將靈堂租用、超渡儀式、刊登訃聞及火化等不同服務組合起來,命名為“套餐”,是方便也好,是幽默也好,反正人兩腳一伸,最後還得接受殯儀館的套餐服務,為自己最後一程定價。

  人有分貴賤,狗有分貴賤。人類對狗類的情感,只是人性投射而已,狗未必能感受到主人焦灼的愛護,但人類之間,總能體味彼此間複雜的神經。然而奇怪得緊,人類總在互相算計,永遠沒辦法純粹地去愛一個人,而對於狗類,我們卻可付上無條件的愛護,哪怕那隻狗曾經咬你一口。也許,我們要無條件地愛一個人,也只有等人死了之後。在澳門的殯儀館,我已經歷過不知多少次心傷的時刻了,一個人長到三十多歲,或多或少總有親人和朋友離世,對殯儀館的場景也開始不再陌生。

  之前有一次到殯儀館,是悼念一位在以前當記者時認識的前輩,那位前輩性格樂天,敢作敢為,率性自然,卻在過馬路時於斑馬線被一輛沒有讓行的貨車撞到,引致心臟病發而於冬至夜撒手人寰。以前澳門人總愛標榜或被標榜生活節奏緩慢、民風純樸,甚至有隨便走在街上一擺手就會有汽車讓路的神話,但近年賭業發展,經濟蓬勃,人心浮躁,人多車多,馬路也越來越不安全了,駕駛者總是那麼痛心疾首,風馳電掣。前輩畢竟是在新聞界有點資歷,社會各界送來的花牌擠滿靈堂內外,我進去奉了帛金,前輩親屬把裝有一元硬幣的吉儀和一粒糖果交給我,作為回敬。按風俗,糖果要即時吃下,而硬幣要在離開殯儀館後花去,才會吉利和平安。這算是我和前輩的最後交流了。前輩生前不少好友,在最初的傷心過後,已平伏下來,在靈堂外高淡闊論,我和幾個久未見面的朋友在附近餐茶廳敘舊,將硬幣花去。

  (原載於2012年9月18日)

Wednesday, September 12, 2012

(八十八)蓮峰山下的遐思(一)


  原應是體現人類愛心的場所,位於蓮峰山西麓的市政狗房,卻同時又是對狗隻最為殘酷的地方。這邊廂,狗主像對待寶貝子女一樣,抱着狗兒到狗房求診或領取牌照,全程呵護備至,小腳弄污了還趕緊拿紙巾來揩拭;那邊廂,被主人遺棄的狗隻或者一出生命運就已注定悲劇的流浪狗,囚禁在園子裝有鐵柵門的房間裡,等待着七十二小時過後,沒人認領或領養而要人道毁滅的結局。

  好吧,這世間還有不少人愛吃狗肉,還有大量煉獄般的狗屠宰場,但畢竟在那裡的狗隻命運是相同的,其終結都是成為果腹之物,沒有對比,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可是,在市政狗房卻不同了,那些永遠逃不出鐵柵之外的狗隻,只能看着一隻又一隻受到愛護的同類,在主人哄護下到來了又離開了,而那些標榜自己愛護動物的主人,大多從沒向鐵柵後面的棄犬投過一絲關懷的眼光。一年下來,總有幾百隻狗在狗房領取了牌照,又有幾百隻狗在狗房渡過生命最後的時光。那些曾經有人愛過而被遺棄的狗,死前想到的,可能還是主人曾經親切的眼光吧?

  在澳門,已領取牌照的狗超過一萬隻,與人口相比,大槪每五十個人就有一隻狗,還不包括未領取牌照的,這個比例若放在其他地方更顯誇張,不少澳門人愛狗之情可見一斑,但同時也反映了這個城市的人越來越孤獨。人在同類身上得不到滿足,才會將情感投向異類,畢竟“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們的生命無論如何孤獨和失敗,狗在你回家時例必歡天喜地,搖頭擺尾。

  我養了三隻狗,三隻狗年紀不一,種類不同。我並非因孤獨才養牠們,但卻因有牠們在,我那些不經意出現的孤獨無助才得以撫平。那天,我帶着最小的史納莎犬兒去領取牌照,到狗房的人特多,站在園子裡等候時,看着那些被囚禁着、生存機會甚微的狗,心生感觸,覺得市政狗房的設計對那些即將死去的狗是一種最殘酷的折磨,對我等虛偽的“愛護動物者”也是一種心靈的虐待。那些一直靜靜地待在柵欄後面的狗,神情哀滯得緊,有些還坐着打瞌睡了,正當我出神之時,狗房後面傳來了陣陣哀樂,彷彿在為狗隻奏鳴着《安魂曲》一樣,令人動容。

  (原載於2012年9月11日)

Wednesday, September 05, 2012

(八十七)《騙稿費》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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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係人哋畀,架係自己丟。」這句廣東俚語十分精警,如果《增廣昔時賢文》收廣東俚語的話,絕對可以登堂入室。用這句俚語做開場白,皆因上周寫了《騙稿費》一文後,惹來了一些煩惱,自己覺得丟架,不吐不快。

  《騙稿費》一文的構思,一直存在我腦裡,主要是想回顧一下自己寫Blog的歷程,而方式則是找一個特定的日子,該日子最好是由2006年至2011年間都有寫網誌的一天,由於最近兩年都較少寫,找起來比較犯難,但最後都找到了八月底作為選擇範圍。這範圍內的網誌,剛好可反映了我的寫作風格和數年間我一些主要經歷及生活脈絡,包括作為編輯及記者的重要編採工作、離開傳媒行業到賭場去,還有見證自己寫作的重要時刻等。

  動筆之時,發現可引用的內容很多,可以分兩三期寫,由於剛連載了七期《小籠包大作戰》,想先轉折一下再連載些長文,因此決定一期寫起,但篇幅所限(實際我已超字數了),不能用太多語言去演繹,便遵奉「屈機」宗旨,用「騙稿費」為名去組織這篇文章,目的也是希望加個亮點,吸引讀者眼球,當然,無可否認,當中也有省功夫的用意。

  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將文章鏈接貼上Facebook,因過分高估自己蕪文的價值及錯將自己想像成有人欣賞的作者,煩惱便來了,有朋友認為我真的在騙稿費了,這倒沒所為,因為我花了不少精力寫「字字屈機」,就算有一兩篇文章看似慳水慳力,我也問心無愧,但有人質疑報章為何「如此都會登出來」時,雖然只有少數人這樣說,因影響到他人,我就不能不認真對待了,我第一時間介紹了自己的構思,澄清文章是文責自負與他人無尤,並且決定寫這篇文章再講清楚一點。

  我想起了以前一位上司曾對我說過的語重深長的話,她認為我在一些正式場合上不夠認真及莊重,會讓人看輕及不信任我;就算我有真材實料,但沒有表現出來,或者故意表現不好,別人不會去探究我的用意,只會從表面判斷我的能力。她的話警醒了我,雖然我並沒完全依她的話去改進,但我知道有些問題出在哪裡。就像今次稿件,如果我認認真真去用一種抒情的腔調撰寫,去感嘆時光飛逝,時不與我,也許不會有人看,但起碼不會影響到他人,今次算了受教了。

  有位香港女作家用第一人稱描寫港女性格也被讀者臭罵,反映了寫作與接收之間可能因經歷或對事物的看法不同會有所差別,雖然如此,這件事確實提醒我幾點:我並非有甚麼特殊價值;我寫的東西在別人心目中與常人寫的無異;要注意減少文章引致的誤解;寫好每一篇文章;我還須努力去爭取別人的認同……等等,等等。

  (原載華僑報2012年9月4日)

Saturday, September 01, 2012

(五八)漫畫書還有升值潛力嗎?(上)

已有超過二十年歷史的《天下畫集》創刊號,售價不過百元。


  最近我已越來越少購買漫畫書了,識上網的人都知道原因是甚麼,在此不必多說。想當年,為了買漫畫書,我拼命將做兼職賺來的錢省下,一個禮拜最少花一百幾十元去購買,在香港書展及漫畫展舉行的七月份,錢包更是大出血,我寧願不吃午飯不作其他消費,漫畫卻是不能不買。澳門有很多漫畫店租書極為方便,我之所以一定要買,與其說是為了便於閱讀和欣賞,倒不如坦白說是為了收藏“投資”,期望有朝一日升值,可以待價而沽,賣個好價錢。

  當然,我之前已曾有文章講過了,我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到現在只是得個“蝕”字,幾千本漫畫堆在家裡,除了少數具藝術性自認為值得收藏的作品外,其餘不知如何處置是好,丟掉一套的話就損失數百幾千元,繼續留着的話損失可能更大。我知道一些死忠漫畫粉絲,他們真心實意地收藏自己喜愛的作品,視為無價之寶,而我喜歡漫畫的行為本身有很大功利成分,有合理價錢,我是會毫不猶豫地出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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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記得上世紀90年代,當時炒風熾熱,香港人甚麼都炒一番,連M記的Snoopy公仔也曾掀起過一次熾熱炒風,那次情況確實相當慘烈,不少人買套餐只為一個公仔,食品碰都未碰,就已丟到垃圾桶去,屍橫遍野,戰禍更蔓延至澳門。當年的香港漫畫自然也有人炒,包括許景琛的《街頭霸王》,由於創刊號印行較少,到後來漫畫大賣時,就有人出幾千元要求補購,《天下畫集》及《海虎》等創刊號也有升值保證,有人追捧。影響所及,我除了一整套儲漫畫書外,更刻意去收集創刊號漫畫,1997年及1998年香港漫畫的創刊號,我都幾乎擁有。

  可是,這種以收藏漫畫來“投資”的方式為我帶來巨大損失。以一本1994年出版的普通漫畫為例,原價為十元,就算有九成新,現在最“瘋狂”的開價也只能是五元以下,折讓超過一半,但同年份一張原價0.2元的中國郵票,現在最少也可賣到兩元一張,升值超過十倍(若算上匯率,幅度則更高),至於樓價,1994年市值不到十萬的單位,現在已升至兩百多萬元,就更加不用說了。所以說,收集漫畫用作“投資”用途,絕對是愚蠢的自殺式行為。

  至於曾經高價的創刊號,也已幾乎無人問津了,網上有人出售二十多年前的《天下畫集》一至四期(連載《風雲》之前的另一作品《兩極》),開價也只是數十到百多元不等,如果當年有誰以四位數字購入炒賣的話,就真個是血本無歸了!可見,一般漫畫的升值空間實在有限,就算有得升,也未必可以跑贏大市。

  (原載澳門日報動漫玩家2012年8月)

Wednesday, August 29, 2012

(八十六)騙稿費



  寫這篇稿的時候是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五日凌晨,大家見證着一個偉大時刻的誕生,就是目睹太皮如何厚顏無恥地騙稿費。首先,我會抄錄我這幾年來八月二十五日或前後所寫下網誌的一部分來供大家欣賞。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五日是我寫網誌的第一年,當天我正受到嚴重的牙痛困擾,在網誌上一連寫了幾十個「痛」字,接着是一段沒任何標點符號的文字,內容是這樣的:「告訴我古人到底是怎樣面對牙痛的那些住在西北地區喜吃酸的人在古代蛀了牙怎麼辦魯迅坐黃包車撞甩兩隻門牙怎麼還可以上課上半年啊到底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啊這個世界真是沒有免費的午餐啊正所謂便宜莫貪人家請吃東西估不到會引發牙患天啊到底我做錯甚麼事……」

  很無聊是吧?其實人生本來就十分無聊,類人猿時代我們祖先的壽命只有三十幾歲,只是狗的兩三倍,每日都面對能否生存下去的挑戰,實在精彩得多了!接下來是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五日的網誌,當時我正為辭職找工作而煩惱:「不知我是否辭職得有點高調,不少朋友都願意伸出援助之手,但我思前想後,我還是想在這兩個月裡看看可不可以靠自己找到份工作,如果不能的話才再去跪求朋友大賜皇恩。況且,我真的有點想去賭場酒店工作,我有這個想法的原因有幾個。第一……」其他都是無聊話,就不提了,後來我真的到了賭場酒店上班了。

  接着到二零零八年八月十八日,那時作為奧運註冊記者,正在北京採訪,當日是奧運會的第十五天,我寫的是:「這一回,真的長了見識,看到很多,也了解了自己的不足。以前一直沒想過有機會親臨奧運會現場,現在竟然這麼容易就進入了,而且無限制地在任何的場館穿梭,想看甚麼賽事就看甚麼賽事,這種機會以後應該沒有,剩下不到一周,好好工作之餘,也應好好享受欣賞賽事的樂趣。」

  沒有篇幅啦!再看看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五日,貼的是當年參與《新生代》雜誌編輯工作時一篇編者的話,為了騙稿費,有意義的東西我就不貼了,只幫舊拍檔宣傳:「我們很難改變一個事實是:澳門不是商業社會,而是一個人情社會,做生意也講人情,宣傳以口碑為重,如果大家覺得《新生代》值得介紹,就請向身邊的朋友推薦吧!如果你們認為《新生代》不合格,也請給我們建議!謝謝!」

  二零一零年八月二十七日寫道:「快到九月份,是時候動筆寫中篇小說了,雖然最近多了些事要做,但希望在不錯過任何賺取生活費機會的情況下,堅持寫出一部好的中篇。其實參加中篇小說徵稿的成本很大,得到獎尚可,否則拿不到獎的話,作品將永無重見天日的一天。」

  二零一一年八月十五日寫道:「過了一個相當之頹敗的周末。正經事沒做,只在研究足球賽事、思考鬼魂的存在、用『欺詐』的方式玩iPhone上的藍精靈(The Smurfs' Village)遊戲,由14級升至24級,一個周末又這樣過去了。自己明明有很多事要做,例如參加澳門文學獎,還說要參加四個項目,結果現在只小說開了頭,能夠完成小說已是萬幸了!」啊,那個藍精靈遊戲很弱智,大家不要玩。

  最後,給大家一些資料,我的網誌叫「Blog佬記事」(前稱「愛比死更冷」),網址是http://ww999ww.blogspot.com,已經很久沒更新。騙稿費的其中一招是落雨收柴,各位讀者,下周見!

    (原載華僑報2012年8月28日)

Tuesday, August 21, 2012

(八十五)小籠包大作戰(七)



珠海拱北蓮花路的小籠包

  也顧不了儀態,顧不得燙熱,很快就將九個小籠包送進胃裡,如此美味,只盛惠三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裡竟然沒有任何辣椒醬和辣椒油提供,使到嗜辣如命的我總覺得缺少了甚麼。

  不過,自那以後,小籠包確實成為我在蘇州生活時一種不可或缺的食品,到了「三日不吃小籠,但覺語言無味,面目可憎」的地步。除了漢宮之外,我還找到了幾家能夠吃到美味小籠的地方,只是難以媲美漢宮小籠包那獨特的味道。

  正當我以為可以長久地品嚐漢宮小籠包時,不幸的事情發生了。不知甚麼時候開始,漢宮進行內部裝修,竣工之後,製作小籠包的地方雖仍安排在入口旁邊,但師傅竟然換人了,而出品的小籠包也變成蘇式小籠,就是用發酵麵粉製作的那種!簡直是晴天霹靂,我不敢相信那是事實,原以為裝修後可以有一個更舒適更整潔的環境吃小籠,卻不料已經沒法再續前緣,一別已成永訣!老闆也似乎換了人,估計是給人頂手了,問店裡的人,也不知道原來的師傅到了何處。

  在蘇州時接觸過數之不盡的人,但很多人的樣子我都記不清了,我卻很記得那位師傅的模樣,記得他製作小籠包時那認真的神情,從而我也想起了,那些天寒地凍的日子,吃着友人買回來熱氣騰騰的小籠,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那種擁有年輕情懷的日子。我也記得,一位姐姐從無錫將用竹箕夾着、放涼了的小籠包帶回來,弄熱給我吃時的感動。

  是的,喜歡一種食物,除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之外,有時與記憶、情懷和心態分不開。

  除了小籠包,上海餛飩、廣東雲吞、餃子及生煎包等由麵粉包裹着肉類的食品我都十分喜愛,要我挑選最喜歡哪一種,實在很難決定,但非要我選的話,我會選擇小籠包。我也相信,小籠包亦會為我帶來更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和故事。

  (完)
  (原載於2012年8月21日)

Sunday, August 19, 2012

搖搖王-2011年第九屆澳門文學獎小說組冠軍作品



搖搖王

楔子:巴西的Macau  

  經過一整晚通宵奔馳,殘舊的黑市巴士終於放慢速度,像一個勉強跑完馬拉松的胖子一樣,「哼哼哧哧」地喘着粗氣前行。巴士不再因路面崎嶇而顛簸,乘客中好些本地人也從睡夢中醒來。我估計目的地即將到達了。

   可是,除了確定已經身在巴西北大河洲外,我卻不知道自己的具體位置,用智能手機搜索一下自然輕而易舉,但卻得花費幾十元漫遊費,實在犯不着。坐在我旁邊 的是一個胖大的白人女人,她頭枕在窗玻璃上睡覺,大腿佔了我一半座位。車上窗戶大都關上,又貼了茶色玻璃紙,再加上旅途中沾惹的灰塵和泥土,在我的位置實 難以看清外面是甚麼世界,只不時有一閃而過的幽冥似的燈光射進來。從擋風玻璃望出去也是一片漆黑,車頭燈的燈光有時閃照到一兩棵大樹。

   司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嘴邊圍了一圈白色鬍子,頭載一頂中國式鴨屎綠軍帽,也許曾經與中國有一段淵源。我幻想着各種有關這個司機的故事,每當我那笨 拙的腦袋出現想象力時,我知道,就是我昏昏欲睡的時候了。果然我又迷糊起來,半明半寐,過了不知多久,一陣刺耳而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將我吵醒,只感到 巴士煞停後卻止不住衝勢地再往前推進一米左右,使得我懷疑自己正在一列火車上面。車廂裡的視野稍為清晰一點,看來天快亮了。

  車門打 開,不到一分鐘,歸心似箭的乘客都奔了下車。我徹底清醒過來,第一時間站起身查看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囊,尚幸還好端端地待在那裡,吁了口氣。這十多天裡,由 里約熱內盧到北大河州,沿途不知經歷了多少驚險,筆記本電腦和數碼傻瓜機都被偷去了,只剩下隨身的智能手機這個比較值錢的電子產品。

   「伊吔……」身後傳來一把呻吟聲,我回頭一望,只見一個不似本地人的純種黑人少年,站到另一邊座位上,吃力地要將架子上一個巨大的行李包取下來。我將背囊 放好,過去幫他將東西搬下來了。那是一袋十分沉重的物事,散出陣陣香氣。少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用英語笑道:「謝謝!」

  這笑容令我大感意外,我發現少年的外貌竟與我弟弟小時候十分神似,那是一副老吃不飽的樣子,大眼睛,同時又透發着一種謙卑和溫馴的神情。那少年見我不說話,從袋子裡掏出兩條香蕉,放在我背囊邊上,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向我揮手說再見,離開了。

   一陣像驢子放屁的聲音響起,巴士司機按喇叭催促我下車,我回過神來,一句葡語一句英語的向他道歉,拿過物品,趕緊跳下車去。那司機沒頭沒腦地用字正腔圓 的普通話罵道:「他媽的!」我一呆,不知這是意味着司機是一個中國通呢,還是國罵已經傳到這遙遠的角落,未有結論,巴士已噴着黑煙離開。

   「潑溂!」一片白色的浪花在我旁邊散開來,我聞到一陣久違了的熟悉氣味,那是海的味道,夾雜着軟殼動物死去後所散發的腥味,是一種只有在陽光燦爛的濱海 城市才有的氣味。我轉身,浪花在我眼前像一盤珍珠一樣以不同的速度跌回海裡,景觀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大海佔據我整個視域,中間是南美洲的天空與大西洋所 粘成的一條弧形海平線。魚肚白的天色,使一切都疑幻疑真。

  我終於忍不住掏出智能手機,開通跨域數據服務,搜索自己目前所處位置,結果顯示我終於來到了地球上另一端的Macau,這個與澳門的葡文名字相同,位於巴西東北角北大河州、人口只有兩萬多人的港口城市Macau!

   現在,我正身處一道長堤旁邊的馬路上,馬路相當冷清,遠處可以見到一些低矮的建築物,而另一邊則是礁石和大海,礁石的一方除了礁石還是礁石,靠近建築物 的一方則慢慢變成一個沙灘,估計那便是本地著名的Camapum海灘。黑市長途巴士的站點竟設在海邊,或許會使那些一心一意到市區的搭客極度不滿,但對我 來說卻是意外驚喜。我激動不已,心思卻一片混亂,不知要做甚麼好。刺眼的光茫射過來,一撮金色出現在海平線上,日出了,金光無聲無息地染遍整個天空和海 洋。我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跳到海堤上,盤腿坐下,閉上雙眼,帶着鹹味的海風緩緩吹來,伴隨初陽的溫暖,愜意非常。

  不急,「救世者搖搖王大賽」明天才開始,有時間在這裡呆一個早上啊!我將背囊搬到前面,從裡面掏出一隻金色搖搖撫弄了一會,又找出大賽的請柬,重新看一下葡文地址:

  巴西北大河洲Macau市政墳場199號巴別塔

  「這個地方應該不難找吧!」我將請柬塞回去,眺望景致,腦中閃過剛才黑人少年的笑臉,有一剎那,我以為這裡還是太平洋邊上、澳門的東海,而弟弟還坐在我身邊,我們中間夾着一隻名字就叫「沙皮」的雜種沙皮狗,看着落日正像鹹蛋黃一樣掉進鍋子中。

  可是,錯覺歸錯覺,兩個月前弟弟已經永遠離開我這個沒用的哥哥了,他帶着謙卑的笑容,離開這個他熱愛的塵世。想到小時候弟弟那瘦削的,老是像吃不飽的黑人小孩似的臉孔,我雙眼不禁又充滿淚水。

  兩個月前,我還在中國南方的Macau S.A.R.──澳門特別行政區遭受着慘痛的人生際遇。這些日子到底是怎樣熬過的?身處世界另一端回想那一切,真覺不可思議。

註:搖搖,英文Yo-yo,又譯悠悠球或溜溜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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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August 14, 2012

(八十四)小籠包大作戰(六)

賈三灌湯包

  雖然第一次品嚐就已驚為天人,但一開始,我還只是當作普通的美味食物看待,漢宮的小籠包成為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美食記憶,經歷過一段時間的積累與沉澱。

  那時,我和兩個台灣的學生住在一起,我們並不同班,卻因一些複雜的情況而獲優待住到晚上不會被關燈的研究生宿舍。對於生長於南方的我們來說,靠近北方的蘇州冬天極冷,我們又經常在晚上玩到很夜,早上就賴床不起,甚至睡到下午三四點也試過,因為大多數課都不計算出席率,那段時間我就經常蹺課。那兩個台灣人,是我小說《愛比死更冷》的角色原型,阿D孔武有力,阿Z荏弱內斂,我經常狐假虎威,與阿D一起對阿Z頤指氣使,要他跑一公里左右,去買漢宮的小籠包給我們吃。

  漢宮的小籠包價錢極便宜,三元一籠,一籠九個,我們打包三盒,每盒十個才收十元。阿Z懾於阿D淫威,往往很快就完成任務,我們也懶得下床,用棉被繞着身體,打開飯盒,一陣熱氣撲面而來,看着皮光肉滑的包子,慢慢一個個吃下去,那種暖心的感覺至今難忘。除了小籠包,我們還會指點阿Z去買蛋炒飯加豬扒,晚上還一起去吃新疆大餐,結果自然是暴肥了十幾斤。

  我與兩個台灣人離離合合,那個冬天是我們唯一名正言順住在一起的日子,幾乎每天就只吃、玩、睡,十天有九天的午飯和下午小食是小籠包和蛋炒飯加豬扒。由於想用心學習和寫作,冬天過後,我毅然搬了出來獨自居住。雖然房租不貴,但對於家貧兼且靠貸學金讀書的我來說始終是加重了負擔,而且我很喜歡買書,花錢又沒預算,曾出現過幾次嚴重的經濟危機,在家裡的零用錢寄來之前就把錢花光,十元錢可能要花上兩三天,才得到家裡的救濟。最惡劣的一次,身上只剩下一元錢,卻要捱一天,又不想開口問人借錢,怎麼辦?唯有用四毛錢買個燒餅當午飯,用五毛錢買兩塊豆腐回寓所煮咸菜吃(竟還剩下一毛錢)。想到與台灣人同住時那飫甘饜肥的日子,真是不勝唏噓。

  當然,那天睡覺前就感到肚子餓了,餓的時候自然想到美食,而我想到的竟然是漢宮的小籠包,我的味蕾抽絲剝繭,重塑出那小籠包的味道來,伴着空空如也的腹部入睡。不用說,第二天下課,從提款機拿過錢後,我便立即騎單車奔赴漢宮餐廳,急不及待叫了一籠小籠包子。那是我第一次堂食,堂食原來會奉送一小碗豬肉清湯。

  (原載於2012年8月14日)

Tuesday, August 07, 2012

(八十三)小籠包大作戰(五)

上海南翔小籠包店


  澳門自然也可以吃到頂級的小籠包,正如我們也可嚐到產自江南的陽澄湖大閘蟹一樣,小籠包這種江南特產自然也逃不出澳門人的胃腸。在澳門能吃到正宗上海菜的地方很多,不少酒店都附設有上海菜餐館,也例必提供小籠包,著名的如本地的四五六上海菜館,或外地開過來的蘇浙匯等,在我個人看來,所提供的小籠包都算很正宗,味道不俗。

  當然,一分錢一分貨,除了那些比較高價的上海菜館外,市面其他較廉宜的上海館子(其實每家上海菜館收費都不低),可吃到的小籠味道就差得遠了,只是還算過得去。題外話,我也喜歡吃江南的糖醋排骨,但除了上面提到的兩間外,大部分吃上海菜的地方,你點糖醋排骨,給你的往往是京都骨,相差十萬八千里。

  寫了這麼多,其實,讓我最懷念的小籠、想再吃的小籠卻不在之前提到的裡面,因為要品嚐那些味道,可以說較為容易,只要肯花錢買機票就是了,但有些味道,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已經消失於茫茫人海中,比起張保仔的寶藏更難找到。我最懷念的那一種小籠的味道已經無法再次品嚐了。

  最初,小籠包對我來說,像是午餐肉一樣,就是一種容易入口的豬肉。我小時候不吃水產、不吃禽鳥,連牛肉和羊肉也幾乎不吃,一般只吃豬肉,故此遇到製作方式不同的豬肉時,自然便會食指大動,小籠包就是以這種變形豬肉的形式,進入我的生活。然而令我愛小籠包到癡迷地步的,應從我在蘇州讀大學時,一次無意吃到的小籠包開始算起。

  那是一家開在蘇州干將路、靠近蘇州大學北校區的叫做「漢宮」的小餐廳。那餐廳雖然店面挺大,但較為殘舊,可吃到的食品極少,就是這麼一個地方,卻給了我美好的回憶。

  記得有一天和兩個台灣室友在外面玩通宵,早上四五點,實在支持不下去了,才打道回宿舍,經過那家還未開門營業的漢宮餐廳,看到近門的一個角落處,正有一個師傅模樣的人和一個學徒模樣的,忙碌着將一籠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裝進飯盒裡,似是為預訂的人製作。我肚子餓,問明師父價錢後,便要了一份,原只想充充饑,對味道並沒多大期望,但一吃之下卻是驚喜不已,那味道令人難忘,直接將我的小籠包世界觀推高了一個層次。

  (原載於2012年8月7日)